見狀,厲溪鳴急忙按住他:“你先別急!”
“我們已經通過立堂口,讓濤哥與仙家們取得了聯系!有他們保佑,他現在是安全的!我們也聯系上了他!”
“真的嗎……”白岐玉的嗓音嘶啞難聽,“他安全,了嗎?”
“安全的。”厲溪鳴語速極快,“但,也僅是安全而已。你應該已經知道我想說什麽了……我們的時間不夠了。”
時間緊迫,厲濤歌是下午到的高鐵。
再從青島高鐵打車到嶗山區、租車開往野林外緣,花費三個多小時。
從野林進入,尋找城市探險隊留下的標識,只需要差不多兩個小時。
理論上來說,只要行程順利,厲濤歌不光能順利取到手機、銷毀,甚至趕紅眼航班,還能在凌晨前返回。
但……
“為什麽是防空洞……為什麽?”白岐玉痛苦的呻吟,“還剩多長時間?”
痛苦隨著空氣蔓延,厲溪鳴又簌簌落下淚來:“現在是五點五十分,太陽已經爬上了地平線。”
“羅太奶的最後三枚魂釘在日出前必須落下,而落下前,如果濤哥不能銷毀你的手機,一切都……”
都完了。
白岐玉腦中一片空白。
崩潰、瘋狂、絕望……這些刻板的,輕飄飄的詞語,已經無法形容他的心情。
那是一種理不斷扯還亂的無比沉重、窒息,溺水般的壓抑。
事到如今,說他怕死,已經是無所謂的事了。
但他怕害死別人,怕連累這麽多因他牽扯進“暴風眼”的好人們。
那個林間的,恥辱的夜晚,小刺蝟髒兮兮、軟趴趴,那麽瘦那麽小的身軀倒在他懷裡……白岐玉永遠不想再遇見第二次。
小雲兒說,她聯絡上了白家祖輩時,誰都沒有想過,結束一處痛苦後,面臨的,會是更大更無法取舍的痛苦。
但……
事已至此,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呢?
白岐玉聽到自己的聲音,陌生、遙遠,乾澀,像來自另一個世界:“我能做什麽?”
“胡小媚在前天晚上說……說那個髒東西,很喜歡你……”厲溪鳴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我知道拿你當誘餌很卑鄙,但是……你能拖住他嗎?”
拖住祂?
白岐玉怔愣的轉了轉眼球:“多久?”
聞言,厲溪鳴如釋重負的癱坐在地。
她渾身力氣好像都花費這個要求上了,可眼睛是亮的。
“不用太久……一個小時,不不,半個小時就好!再給他半個小時,他一定可以……”厲溪鳴痛哭,“謝謝你,謝謝你……”
厲溪鳴還說了很多話,翻來覆去的謝意,可白岐玉都聽不真切了。
像直直墜入深海,墜入無光無聲的漆黑深淵,耳畔除了“啪、啪”的水泡碎裂聲,他什麽都聽不見了。
被她感謝,白岐玉除了愧疚、懊悔,其他情緒什麽都感不到。
在厲溪鳴看來,她提的是“要命”的請求,是懸著白岐玉的命,放在隨時收割的剃刀前,來吸引死神的注意力。
但白岐玉知道,那東西除了玩弄、羞辱、折磨他,暫且不會要他的命。
作為無因災難的罪魁禍首,他當不起厲溪鳴的道歉。
可……白岐玉茫然的想,如果“屈服”是唯一可行的路,那之前的抗爭,那些可笑的骨氣與大話,算什麽了啊?
他面臨的,是簡化版本的電車悖論,是哲學撕扯了上百年都得不出“正確”答案的經典道德困境。
但得不出正確答案,不代表得不出答案。
自尊,還是整個堂口人的性命,他一瞬就做出了抉擇。
“好。”他說,“我會拖延時間。直到……直到濤哥,發回結果。”
厲溪鳴走了。
走了一分鍾,五分鍾,或者一秒都不到?
極度痛苦中,時間的量度變得模糊扭曲起來。
白岐玉聽到自己的聲音,宛若雪人融化時水汽升華時那般微弱。
“你在嗎?”
祂很輕的笑了起來。
“我一直在。”
“……聽了很久了,是不是?”
“嗯。”
“我……你還想和我交\\配嗎?”
“如果你願意的話。”
——
其實,習慣後會發現,“祂”是很溫柔的。
忽略時間、地點、以及物種,祂都稱得上完美的伴侶。
溫柔,體貼,卓越的性/能力與技巧。
可人是一種精神力量碾壓肉/體力量的生物,他們往往受困於前者,也便不能忽略一連串定語。
漫長的折磨持續了很久。
這一次,無論是幅度還是情緒都比以往波動起伏大得多。
祂那樣緊的抱住他,每一寸皮膚,每一根發絲,都小心又珍愛的收在黏稠又無物的懷抱裡。
甚至光潔漂亮的指縫,白皙滑膩的腳趾。
白岐玉平日除了泡澡,從不主動護膚,甚至北國肅殺的冬季,也最多塗一層蘆薈膠和凡士林防止皮膚乾裂。
所以,他的皮膚除了年輕人充足的膠原蛋白撐著,算不上頂好。
但不知為何,這幾日憔悴疲憊的折騰下來,他的皮膚沒有變差,甚至更好了。
白到在夜間發光,像深海潛底,陽光極度細微處熠熠生輝的潔白珍珠;滑膩的似乎一摁就會出水,像春寒料峭時刻,第一朵萌生的嫩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