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完全可以理解霍傳山不信任他。
白岐玉經歷的這一切,都太荒謬,太離奇,正常人的反應都是“幻覺”吧。再加上白岐玉確實有精神類病史,又在服藥期,很難不進行聯想。
但……霍傳山不是一般人,是他最親近的人啊。
或許霍傳山不那樣覺得,但對於白岐玉說,他是孤島上另一個生存者,是無光無熱路上的一顆星,是瀕臨崩潰時第一個想到、也是唯一一個可以放心哭泣的人。
從北京機場的相遇到404房間事件……白岐玉已經無法單純視他為“朋友”,或者“男朋友”了。
對於他們來說,維系感情的,亦不能局限於友情、愛情,上升到親情了。
所以,霍傳山不理解白岐玉所經歷的一切,甚至比霍傳山不愛他還讓他無法接受。
他就是覺得,霍傳山分明都清楚。
這更加讓他煩躁。
最後,白岐玉冷靜下來,歎了一口氣:“我是說真的。剛才那東西,你也看見了……我想聽聽你的觀點。”
他又補充的說:“這一次,我不會你說什麽都信了。你可以繼續不信任我,認為還有什麽科學的解釋,但如果你的邏輯無法打動我,照樣白搭。”
霍傳山的視線深沉,蘊含著讓白岐玉豁然心動,卻又不清不楚的一些情緒。
許久,他溫柔的摸了摸白岐玉的頭,從口袋中摸了一顆巧克力給他。
他說:“你是對的,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科學’的。”
他又說:“但你不要怕。只要你抗拒,什麽都不會傷害到你。”
白岐玉睫毛上停滯的淚滴,終於掉了下來。
他用手背胡亂的擦拭了一下,勉強夠出一個笑容:“希望,你不是又安慰我。”
“我保證。”
冷靜下來後,白岐玉覺得自己剛才有些傻逼。
又哭又叫的,還砸東西……
天啊,白岐玉想原地挖個洞,把霍傳山埋進去,然後自己也跳進去。
他胡亂的避開視線,捂住通紅的臉,轉移話題:“……總之,你先聯系保險公司,我報警。他們誰能把我們帶回去就更好了,如果不行,就打車走。”
“好。”
可事情的發展,沒有想象中的順利。
霍傳山給車子上了“盜搶險”,所以可賠。
但接警處說,最近派出所的警車都出了外勤,無法前來營救。附近最近的森林警察也距離二十多千米,最少需要一個小時才能找到他們。
網約車就更不要說了,不知為何,白岐玉加了300塊的小費,都沒人來。
好不容易一個“孟師傅”接單了,啪的一下又取消了。
白岐玉不敢置信:“就算這裡確實有點兒偏……但是300塊小費都沒人看得上眼嗎?”
霍傳山安慰著他,把紅包加到了1000塊,離奇的是,仍無人接單。
手機熒幕上,雷達模樣的“搜索中”逸散著無情的冷光,刺的人眼睛生疼。
白岐玉忍不住撥打了剛才搶單的孟師傅的電話,竟然打通了。
“喂,誰啊?”
“是這樣的,我是剛才發了定位,300塊小費那個……”
孰料,一聽到這,孟師傅像針刺了屁股,激動起來:“不接不接!哎呀你打我電話做什麽,我不接!”
“不不,”白岐玉趕緊解釋, “我就是想問問,為什麽你不接單啊?”
那師傅倒是個爽快人,操/著一口齊魯土話,大嗓門的說:“是不是沒人接單啊?嗐,那可不正常麽!……我說,看你是個本地號,聽你口音其實是外地人吧?”
“啊……也不算吧,我老家泉城的。”
“那就是外地人了!”師傅粗粗的笑了一聲,“你們膽兒也忒肥了,大半夜的,這都十一點了,敢去哪兒?”
從孟師傅的形容裡,白岐玉了解了來龍去脈。
他說,那一片最近死了五個網約車師傅,就近半年的事兒。
無一不是被高額小費騙取,然後橫屍郊外的。
而且,到現在,凶手都沒抓住。
“都說是鬧鬼!要我說,小鄒山那個邪門地兒,不鬧鬼才奇怪呢!”
或許是孟師傅在開車,滋滋的混了電流聲,模糊不清:“……當年洋鬼子開的鍾表廠死了那麽多人,整片土地都是怨氣……”
白岐玉捕捉到關鍵字:“鍾表廠還有這種過去?”
“嗯,”不知為何,孟師傅的大嗓門突然含糊起來,“是啊,就是說呢。”
他或許是覺得晦氣,似乎不想再說了,話鋒一轉:“你這個小老弟兒也真是厲害,那邊警察封鎖了夠半個月了,你們怎麽進去的啊?”
白岐玉一愣:“封鎖?沒有啊?”
他看向霍傳山,後者也搖頭:“我們來的時候,高架橋和省道都暢通無阻……不瞞你說,我們就是去找鍾表廠的,一路上都沒看到什麽‘封鎖’……”
孟師傅沉默了。
在令人發狂的寂靜中,他卡頓的,像罹患了什麽巨大恐懼般,說:“我,我接了個新單子……我先掛了!”
“嘟……嘟……”
白岐玉捏著手機,久久不能平複。
“我們……我們來的時候,應該是沒遇到什麽……封鎖的吧?”
霍傳山給了他肯定的答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