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傳山卻一聲不吭。
他這一點, 讓白岐玉更為憤怒與難受。
是的……沉穩可靠的霍教授,總是對一切事情都遊刃有余……
在他面前崩潰又如何呢,恐怕隻覺得自己無理取鬧吧,或者像任何突發事項一樣,輕而易舉就能解決,費不了多少工夫……
白岐玉難耐的抱緊膝蓋,鼻腔酸澀的語不成句,索性也不說了。
他不知道的是,霍傳山不出聲,只是因為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圍。
風聲四起,蟄伏的黑暗不安的聚集又散去,如黑霧般翻滾潰爛著。
這大片的茫然與無法言喻的古怪情緒,讓霍傳山不可避免的回想起那個同樣無法言喻的下午。
那是非常遙遠,遙遠到很難以人類感官的時間流速判定的一段記憶。
祂睡醒了,去陸地上收割食物,然後聽到它在發出奇怪的聲音。
聲音很小,卻聽起來那麽可憐,讓從未理解情感的祂感到莫名的酸脹感。
於是,祂追隨著聲音而去,停留在那家夥的身邊,問:【你在做什麽?】
孰料,那陌生的東西看著小,脾氣還挺大:[傻逼?滾!]
那時,祂吃的飽飽的,海平面又風平浪靜,一切都愜意的剛剛好,也便不與這東西一般見識,懶洋洋的躺了下來。
陸地上陽光還挺好的,祂漫無邊際的想,唔,不過也沒那麽好,比起暖呼呼的海水,只能算還行。
那小東西對祂侵佔領地這一舉動十分不滿,卻也無暇管他,繼續細細嗚嗚的叫。
祂是很討厭吵鬧的,習慣了寂靜深海的死寂無聲,這樣的動靜稱得上噪音了。
瑪雅文明就是因為天天在祂耳畔怪叫而被“削除”,可離奇的,祂就是覺得這小東西的吵吵鬧鬧,還挺有意思。
像大陸邊,春寒料峭時的第一抔暖風,帶著海洋不曾擁有的被稱作“花”的香氣,“嗚嗚”的吹的心醉。
於是,祂又很耐心地問:【你到底在做什麽啊?】
[我在哭你看不出來嗎?你XX的,你是不是有病啊?滾!]
【你是在唱歌嗎?你比我最優秀的子嗣的歌聲都好聽。你來我家給我唱歌吧。】
[文盲?聽不懂話?我說滾你TM是耳聾嗎?]
即便通曉低維世界的一切語言,可這個同維生物的語句,祂一句話都聽不懂。
只能分辨出濃鬱的敵意。
這小東西為什麽不歡迎自己啊?
是因為自己突然到了它的領地,沒送東西麽?
仔細看來,這小家夥雖然小,蘊含的力量卻並不容小覷,唔,也就比祂上次打死的那個泥巴團子弱一點。
是了,陸地上的東西,和猴子們打交道多了,總愛搞一些自己束縛自己的一些繁文縟節,而且領地意識都還挺強的……
祂自認為找到了突破口,抓了一隻二十多米的大王烏賊扔上來。
【給你。】
[……?]
它終於停止了哭泣,看著腥臭無比的,黏糊糊濕漉漉的惡心軟體生物,差一點吐了。
[我草你的啊,你是來找茬的吧?我警告你,你再不走我就揍你了!]
啊……怎麽送了禮物後,感覺更生氣了?
難道是不愛吃?
祂苦惱的動了動幾百個觸手,這大王烏賊分明很好吃的,這麽大的個體也不是那麽好找的,祂本來想留著等會當零食吃呢。
算啦,看它小小一隻,應該還是個幼崽吧……
幼崽挑食也是常態。
在小東西怒火爆發前,祂趕緊把大王烏賊團了團吞了,又很好脾氣的重新拎了三隻藍鯨幼崽出來。
【給你。】
說實話,給出去的一瞬間,祂還是有一點點後悔的。
眾所周知,藍鯨幼崽是最最上等的食物。肉多,不至於塞不到牙縫,還嫩。
但是送了就送了,不知為何,對小東西喜愛程度,祂覺得是高過好吃的藍鯨幼崽的。
可……
它看著不知從哪裡來的巨型水生物,砸攤了一片樹林,鹹腥的海水混著血水汙染了一片土地,心頭幾乎是崩潰的。
媽的……本身心情就不好……還來了個莫名其妙的入侵者,耀武揚威的亂扔垃圾……
下一秒,它也不顧什麽“禮儀之邦”,什麽“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了,尖叫的跳到那一大坨的身上。
[賤畜,去死吧你!啊啊啊啊!!]
山嶽震顫,大地崩裂,樹木與大陸風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太陽憤怒的爆燃烈焰,灼燒般的金光似乎勢要一切地表生物燃燒殆盡……
可在祂的眼裡,除了幾近凝成實質的惡意,那小東西好像是在歡迎它呢。
哎?那是不是說,它這個種族,惡意就是代表善意啊……
這樣一來也就說得通了!
祂開心的回應它,幾千個肢觸顫抖著陪它玩,看著它活力四射的扯下來一根,又把另一根遞到它嘴邊。
祂是沒有“疼痛”這一感覺的,對祂來說,只有生命力的補充與流逝,而一隻擬態肢觸損耗的能量尚不如沙漠中的一粒沙子,祂絲毫不心疼。
祂愜意的舒展著身體,任陽光曬得全身上下幾千個肢觸都暖洋洋的,慵懶的不想動彈。
陸地上的陽光,確實比海裡好一點。
哎,烤的真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