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裴芝琪嗤笑,“說你是遲鈍好呢,還是天真好呢……你還沒發現麽?”
白岐玉一愣:“發現什麽?”
裴芝琪說不出是嘲諷、還是嘲笑的勾起嘴角:
“——這棟樓裡,只有你才是異類啊。”
啤酒泡泡破裂的聲音在突如其來的寂靜中無比清晰,白岐玉的心跳聲不由得加快。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再次掃過門框旁的消防斧,陰冷的金屬光閃過他恐懼的側臉。
一個聲音告誡他,快跑;另一個聲音又說,其實,裴芝琪說的沒錯。
突然,裴芝琪哈哈大笑起來,神經質的笑聲打破了詭異的冷凝。
“我開玩笑呢!開玩笑!嘻嘻!”
女人毫無形象的盤腿坐在沙發上,捏起一塊炸雞:“真是不經嚇……這麽小的膽子,怎麽還敢繼續住在這兒啊?”
白岐玉僵硬的說:“我的朋友也住這兒,就在隔壁樓棟,我們經常聯系……”
裴芝琪挑眉:“喔,那天和你在一起的男的?”
白岐玉愣了一下。
裴芝琪什麽時候見得霍傳山?
他記得送蛋糕那天,裴芝琪人不在家,她的蛋糕是後來白岐玉自己送來的。
心裡想著,白岐玉竟不自覺說出了聲。
裴芝琪也不惱,慢悠悠的解釋道:“你們同進同出那麽多次……不只是我,整個單元的人估計都認識他了吧?”
見白岐玉還是一臉詫異,裴芝琪嘲弄的眯起眼睛:“還不明白為什麽我說‘你是唯一的異類’?這個單元裡……每時每刻,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你……下水溝裡,五樓的塵埃裡,你任何想象到的地方……”
“陰溝裡的老鼠,是不允許有誰能擺脫種族的監視的。”
白岐玉無法抑製的想起了樓道裡的監控。
那是一盞盞隱藏在蜘蛛網、小廣告,和破敗剝落的牆皮與塵埃之間的“眼睛”。
他試探過胡叔,胡叔表現的全然不知。
如果……如果不止是樓道呢?
無邊際的悚然包裹了白岐玉,如果每一個貓眼後,每一個看似無人居住的冰冷鐵門後,都有一雙眼呢……
“他們”趴在門上,以無法估量的姿勢,或扭曲、或趴伏……
甚至身軀已經與鐵門黏連在一起,眼珠與貓眼黏連在一體,成為褻瀆常理的共生體……
白岐玉的眼睛慌亂的轉動著,試圖從裴芝琪的神情中再次找到“惡作劇”之類的神情,卻沒有。
……這個瘋癲的女人,或許是最聰慧的。
她用庸俗的濃妝豔抹作保護殼,以玩笑與嘲弄,在隱晦而善意的提醒白岐玉。
異類……
你才是異類……
白岐玉聽到自己遙遠的像是瀕臨破碎的聲音:“我們……我們換一個話題吧。”
裴芝琪換了一個姿勢,又灌了一口冰啤酒。
“好啊,”她懶洋洋的說,“你想聊點兒什麽?”
夜很長,恐懼隨慘白的月光在蔓延。
白岐玉胡亂的找著話題。
聊遊戲業的八卦,聊運營與研發的撕\\逼,後者裴芝琪特別感興趣,拉著他問了許多,或許她也有一個折磨她的運營。
話題延伸到事業上,裴芝琪終於說了點自己的事情。
她是搞西方神秘學的主播。
淺的來說,就是塔羅、雷諾曼神諭、佔星骰子佔卜之類的;深的來說,甚至通靈儀式、招魂陣法,都會。哪個流量高搞那個。
她領著白岐玉到LOFT的二樓看了看工作間,別說,還挺唬人的。
星月交織的玻璃吊燈灑下斑駁的光,在這片夢幻下,黃道十二宮符文包裹著詭笑的日月同輝桌布。
拜佔庭風的彩漆矮櫃裡,整整齊齊碼著幾十副塔羅牌和神諭卡,像登天之梯的台階。
黑玻璃圓桌上,有兩三隻高腳燭台,燃著鼠尾草、香薰蠟燭。下面,盧恩符文的水晶石,以一種非歐幾何的怪異圖形擺著陣法。
裴芝琪說,那是個恆定運轉的祈福陣法,也有療愈心靈、淨化氣息的功效。
也許是心理作用,或者陣法真的有效,這樣通風不當的小空間裡燃著香薰、草藥與蠟燭,空氣仍是清新乾淨的。
白岐玉努力呼吸了一下,也沒感到燃燒的嗆味兒,甚至草藥獨有的藥香讓人耳目一新,神清氣爽。
如波光般粼粼蕩漾的蠟燭光影,氤氳的星月吊燈輝映,形成一片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玄妙。
“哇……”白岐玉感歎,“我現在相信你是‘大主播’了。那你平時直播都是做什麽啊?算命?”
“差不多,”裴芝琪含糊的說,“還有錄視頻,養公眾號什麽的。其他玄學區的主播也會喊我一起搞活動,就大家一起迷信唄。”
白岐玉笑了:“你不是信這個的麽,怎麽自己說自己迷信?”
裴芝琪翻了個白眼:“信不代表都信好吧。起碼都市傳說裡什麽筆仙、通靈板都是騙小孩的,還真有人信一張紙片寫幾個字就能通靈啊?”
許是終於找到了圈外人吐槽,裴芝琪誇張的說:“還有那個四角遊戲,笑死人了,四個人在房間裡走幾圈就能招魂?拜托,無冤無仇的害你做什麽……鬼有那麽閑的嗎?”
“難道不是?鬼害人還需要道理啊?”
裴芝琪一副大無語的樣子:“我懂了,你對‘鬼’的認識還停留在‘鬼魂兒’的層次呢。拜托,人活著都那麽弱,死了連身體都沒了,怎麽會變強,這能量守恆定理都不遵循了好吧。我說的‘鬼’,是更高層次的能量……你可以理解為超脫維度的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