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淨一貓腰閃開了。
左月生鼓掌:“看看看!惱羞成怒了!”
仇薄燈一揚眉,熟練地指使起新鮮出爐的太乙弟子:“去,本師祖命令你,把那個姓左的胖子揍翻。”
葉倉抽了抽嘴角,後悔的感覺越發強烈。
在仇薄燈的催促下,他無可奈何地起身,拖了把椅子,開始滿堂追殺左月生。左月生一看這還了得,急忙也抄起一把椅子,和他對打起來。
十七年的安寧人生就此畫上了句話,枎城少年葉倉開始在一條不歸路上策馬狂奔。
…………………………
婁江進來時,就看到整個正堂跟被龍卷風刮過一樣,桌仰椅翻,狼藉一片。自家少閣主仰躺在地上,陸公子蹲在他旁邊,興致勃勃地拿了根毛筆給他畫黑眼圈,葉倉頂著兩個熊貓眼坐在另一邊,就連太乙小師祖都皺著眉,在拍自己衣服上的木頭屑。
“……”
他真的想調去不死城。
“仇長老,”婁江從自家少閣主身上跨過,把一封信遞給仇薄燈,“閣主寫給你的信。”
“誒?”
躺地上的左月生睜開一隻眼。
“你確定不是給我的?”
這邊左月生還在不滿地抱怨他爹,那邊仇薄燈已經有些困惑地拆開了婁江轉交的信。
處於瘴月的地區,很難和外界取得聯系,除非是借助“聆音”一類的秘術。但此類秘術施展時,要雙方都有共同的術媒。仇薄燈被太一劍帶來枎城時身上什麽都沒有,就更別提和太乙宗取得聯系的聆音術媒了。
“老頭子說什麽了?”左月生好奇地問。
仇薄燈一目十行:“嗯,說太乙已經知道我在枎城了,君長老不日就到東洲……掌門為什麽不換個人,他太會嘮叨了。然後還說了‘已令各分閣,凡所需無不應求’,聽聽,左月半同志,你爹可比你知書懂禮多了。”
“不對啊!”左月生翻身坐了起來,“就我爹那個摳門鬼,肯說這話?不是他被奪舍了就是姓婁的你拿了份假信。”
婁江理都懶得理他。
“有提到我嗎?比如讓我回山海閣一類的。”左月生滿懷期望地問。
“還真有。”仇薄燈看完了最後一行,“讓你履行一下少閣主的職責,盡賓主之儀,領貴客前往山海閣,貴客者,太乙師祖——也就是我。”
“哈?”左月生驚了,“我回山海閣還得靠你?不對,為什麽你也要去我們山海閣?”
“前幾天發生了件大事,所以太乙掌門托你爹照顧我一下。”仇薄燈轉過信紙,“至於是什麽大事……”
“百氏南渡,伐巫族。”
第21章 束彩張燈人與木齊樂
“百氏?”
左月生和陸淨幾乎是同時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十二洲的各大仙門關系絕對和“團結”扯不上乾系, 時不時地就能聽到某某宗和某某門又因為陳年舊事打得頭破血流,吵吵和和, 亂得就是一筆連以算術聞名天下的鬼谷子都不願意算的爛帳。
唯獨在面對百氏時少有地一致對外。
“又是這些家夥啊。”陸淨喃喃。
“怎麽?”仇薄燈不動聲色地問,“他們很討人嫌?”
“那可不是一般的討人嫌。”左月生斬釘截鐵,“比起和那些家夥打交道,我甚至願意去你們太乙當塊朽木!”
空桑之蒼蒼,八極之既張,乃有夫百氏,是主日月, 以為晦明。[1]
所謂“百氏”,指的便是這居於空桑的一百二十個氏族。
百氏的每一氏都是一支古神後裔,他們合起來,負責框定太陽和月亮在一年中不同時間的出行路線。百氏自己將這稱為“天牧”——普通的牧民放牧放的是牛羊馬群, 他們放牧放的是天上的金烏和玄兔。
空桑因此也被稱為“共牧之地”。
大抵是放天牧牧太久了,這群眼睛隻往天上看的家夥, 就覺得四方八周的仙門,也該被他們“牧”著,時常對各仙門指手畫腳……因此, 就連脾氣很好的佛宗禿驢們對上百氏, 也經常是一副怒目金剛相。
“不過, 他們不怎麽敢招惹你們太乙……”左月生摸著下巴嘿嘿笑了兩聲, “百氏和你們太乙吵起來,都是三千年前的事了。你們太乙的掌門那時還是顏淮明, 顏掌門可謂是雷厲風行。百氏還在為誰出使太乙互相推諉, 他直接帶人殺到空桑了, 大快人心啊!”
左月生甚至懷疑,太乙宗穩坐仙門第一這麽多年, 還有個原因:
——其他宗門都暗戳戳地等著什麽時候太乙再和百氏打一場。
“怪不得太乙會讓你們山海閣照顧一下仇薄燈。”陸淨恍然大悟,“要是他們知道仇薄燈在這,就算不暗地裡來陰的,也肯定會想辦法刁難啊!在仇薄燈這太乙小師祖身上找回場子,四舍五入就是把三千年前的場子找回來了。”
“原來打臉的戲碼是在這裡等著。”
仇薄燈一邊說一邊將信紙對折,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