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薄燈不理她,撐傘繼續向前走。
“哎哎哎!等等唉!”
老嬤嬤在背後著急地喊,紅衣少年一轉眼就消失在人流中。
潘街街尾。
陸淨一會瞅瞅這個,一會望望那個,明明是藥谷公子硬生生滿是一副好奇無比的呆鵝相。左月生挽著袖子,同時和三名攤販砍價,為了一文銅板爭得面紅耳赤。
“再減一文,我回去把東西賣給師兄師弟的時候,把你們陳家鋪的名號打上!”左月生唾沫橫飛,“到時你們的‘招幌’就打出來了,以後清州人買提籠就知道你們陳家鋪的號頭,我可是免費給你們做……做廣告!按理說你們還得付我錢才是,怎麽連個一文錢的便兒都不給我,也忒不公道了。”
就你還公道啊?
陸淨險些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不行!哪有你這麽缺的,連個提籠的價都要砍,還有什、什麽叫‘做廣告’?怎個都沒聽說過。”小販寸文不讓。
什麽叫“廣告”?這鐵定又是左月生打仇大少爺那裡學的詞兒。這些天來,他們都從仇薄燈那裡學了不少新鮮詞。不過陸淨和左月生的學習方向有著顯著的區分,比如左月生掌握了一堆如“大眾心理”“饑餓營銷”“羊群效應”等亂七八糟的,陸淨則是學了一堆“反派”“打臉”“炮灰”……用婁江的話來說,就是“好的不學壞的學”。
左月生唇槍舌劍,最終和三名攤販達成協議,各退一步,攤販便宜一文把東西賣給左月生,左月生則要直接把他們的所有積貨全買走。
交易一達成,左月生瞬間喜形於色,心裡的盤算撥得劈裡啪啦響成一片。
他買的是一些精致小巧的手編提籠,狀如赤鱬,這種小玩意其實沒啥實用價值,對修煉更是毫無幫助可言,但問題是,這玩意就跟胭脂水粉一樣,向來是慷慨女修無法拒絕的玩意……特別是帶有地方特色的玩意,帶回去絕對受歡迎。
左月生甚至已經想好,到時候要怎麽運用仇大少爺說的“饑餓營銷”,把它們“奇貨可居”地限量賣出去。
眉開眼笑間,陸淨狠命扯他領子:“左胖左胖,看看看!仇薄燈在那!”
“在那就在那唄。”
左月生順口答。
陸淨硬生生把他掰過身:“不是,你看仇薄燈,他怎麽……怎麽看起來……”
左月生一回頭,看見仇薄燈打傘走在前面的雨裡,街上人來人往,他的身影在人流分分合合間時隱時現,他從一個又一個攤子前走過,揮金如土,寂寞孤獨。
“他怎麽了?”陸淨小聲地問。
“走!”左月生麻溜地把買下來的東西往芥子袋裡一塞,一拍陸淨的肩膀,“管他怎麽了呢!我們去找他喝酒!”
酒館。
“雁行兒,我賭大……”陸淨爛醉如泥,抱著桌子腿,“我……我會贏回來的!姓仇的和左胖子,你們給我等著!等著……”
“這家夥的酒品能不能好一點?”仇薄燈額上青筋直跳,“把他丟水裡吧!”
“丟水裡恐怕也不管用啊。”左月生齜牙咧嘴。
陸淨的酒量不算差,但問題是這家夥,酒品不好,一旦喝醉那就是個貨真價實的二傻子,不僅傻還常有石破天驚損人不利己之語。平時,仇薄燈和左月生沒少借他這點,趁他喝醉誆這小子,但要是在外邊喝酒,就顯得格外丟臉。
原本他們還商量,喝完酒去鱬城的魚梁樓逛逛,現在陸淨一醉,那還逛個頭。
“算了算了,”仇薄燈按了按太陽穴,“打道回府打道回府。”
“這家夥怎麽辦?”左月生一指抱著桌子腿開始啃的陸淨,“媽的,上次扛他回去,他丫的吐了我一身,老子可不想再背他了。”
“嗯……”
仇薄燈陷入沉思。
“兩位可需貧僧渡這位施主一渡?”從酒肆隔開座位的簾子裡鑽出個光亮的禿腦袋,不渡和尚一本正經地問,“貧僧有套《廷華經》,可醒世渡人,只需一百銀錢。”
左月生眼皮都不眨:“渡你的夢去。”
“行。”仇薄燈卻道。
左月生扭頭看他,心說不應當啊,仇大少爺不是看這禿驢不怎麽順眼嗎?怎突然對他這麽慷慨?正驚詫著,就看到仇薄燈跨過矮桌,蹲到陸淨身邊,伸手快如閃電地把陸淨腰間的錢包摘了下來,顛了顛,從裡面翻出幾錠金子丟給不渡和尚。
“仇施主果然大方!”
不渡和尚瞬間眉開眼笑地掀簾進來。
他一進來,左月生就聞到這禿驢竟然也是一身酒氣,眼角不由得就抽了抽:“佛宗是瞎了眼嗎?選你這種酒肉和尚當佛子。”
“哎呦,左施主您這不就著相了嗎?”不渡和尚脾氣很好,又或者說對一切腰包鼓鼓的“有緣人”他都有一副佛陀的慈悲心懷,“俗話說:‘佛在心頭坐,酒肉穿腸過’我佛求的是渡世濟人的大業大慈悲,不是這點旁枝細節。再說了,這這鱬城夜市難得遇上,貧僧當然是要好好享受一番,遇緣不化,豈不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