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它們是什麽?”陸淨哆嗦地問。
他的情況和仇薄燈差不多。
藥谷所在的大汶山脈生滿了奇花異木,一年到頭,繁花錦簇蝴蝶翩飛,就沒怎麽正兒八經地見過瘴霧猙獰凶悍的一面。之前雖然離家出走一個月,可那時候枎城還未到瘴月。
“死魂野鬼,魑魅魍魎。”
婁江不知道想到什麽,已經不是面色慘白了,直接就面無人色了。
“快走!得趕在它們之前到挪移陣那裡去!”
仇薄燈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這回沒人磨蹭了,就連兩條腿軟得跟面條一樣的陸淨,都突然開竅地把當初他親大哥壓著他學的“鶴步”,從邯鄲學步一下子蹦到了登堂入室——就是個中靈氣運轉可能有點問題,跑起來不怎麽像鶴。
像大白鴨。
咻。
破風聲中,婁江落到了一座隱蔽的院子前。
剛一落地,他就直接“咚”一聲,面如土灰地跪在了地上。緊隨而至的左月生和陸淨見他這個樣子,還沒來得及問怎麽回事,就看到了院子裡仿佛就跟被牛犁過八百遍的地一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被翻了個徹徹底底,別說陣法了,連陣石都沒留下一塊。
“我想也是……”
左月生喃喃自語。
估摸著,玄清道長前腳剛布置好陣法,後腳就被毀了個乾乾淨淨。整座枎城都變成了大型傀戲院了,還指望人給你留條生路?
仇薄燈提著燈,沒什麽表情地落到一邊。
“完了。”
陸淨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以前發誓,假如某天要死,一定要在美人膝上醉死。沒想到最後,竟然是跟一堆大老爺們一起死。”
“你這話就不對了,”左月生也覺得天旋地轉,但居然還能下意識地跟陸淨唱反調,“酒是沒有,但美人有啊。喏,”他一指仇薄燈,“這不是有我們的仇大美人嗎?你還不趕緊求他滿足一下你的遺願。”
“滾。”
不用仇薄燈開口,陸淨直接踹了左月生一腳。
左月生“嗷”一聲,忽然發現事情有些不對。按道理,他敢這麽拿仇大少爺開涮,仇大少爺鐵定一並過來收拾他了,結果現在卻安安靜靜地,心胸寬廣得反常。
他趕緊又看了仇薄燈一眼。
只見仇薄燈提著那盞紙燈籠,低頭站在一邊,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什麽。美人垂眸,就算明知他秉性惡劣,也讓人覺得於心不忍。
左月生心說,哎這下麻煩了。
仇大少爺再怎麽有病,到底是太乙宗錦衣玉食寵出來的嬌貴主兒,一時半會無法接受被瘴霧淹沒百鬼吞食這麽遭罪的死法,也是正常的。
“咳、咳、咳,”左月生清了清嗓子,一邊自個腿也在打哆嗦,一邊試圖安慰仇薄燈,“哎呀,我說仇大少爺,這人死嘛,也就那麽一回事。眼睛一睜一閉,就完事了。讓瘴霧裡的鬼東西生吞活剝,的確有點遭罪。不過也沒事,一會瘴霧一過來,我們先捅自己一刀,不就得了。你們都不用怕哈,一會我先來。”
仇薄燈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反倒是一邊的陸淨先哭了:“不行啊,我怕疼啊,我對自己下不去手啊。”
“沒事沒事,”左月生安慰他,“那一會我先捅你一刀,再捅我自己。”
“那你用這把刀,刀口好。”陸淨豁出去了,取出把薄如蟬翼的刀交到左月生手裡,“一會下手快點。”
“行。”
左月生一見就知道是把好刀,兩眼放光地接了過來,滿口答應。
“都什麽時候,還胡鬧!”婁江撐著劍,站起身,他看了看仇薄燈手中提著的燈,又看了看天空翻湧的血海,一咬牙,斬釘截鐵地道,“從天上走!”
“你說胡話吧?”
左月生瞪大眼睛,指著天空中聲勢浩大的戰鬥。
“這他娘的,上天去給他們當煙花放,助個興嗎?”
“他們交手,瘴霧被劈開了縫隙,一時半會還不會合攏,乘飛舟到高空,走那位、那位祝師那邊劈開的道,應該能飛出枎城。”說話間,瘴霧已經洶湧著,朝這邊湧了過來,婁江來不及多說,一翻手,從芥子袋中取出一艘小小的白玉船,“沒時間了,只能賭一把了!”
賭那位“祝師”看在仇薄燈的份上,會放他們走。
至於玄清道長請來的武神……
婁江壓根就沒考慮過這種“上神”會在乎幾個修為低微的螻蟻死活。
那可是“天外天”的上神,能被玄清道長請來就算燒高香了。
白玉船一被婁江拋到空中,立刻迎風變大,轉瞬間化為了一艘高約三丈長約十丈的飛舟,尖首體長,首尾高昂,梁拱較小,橫向的肋骨板排列十分緊密,兩邊船舷還有像鶻翼般展開的纖長披風板[1],帆如玉貝共計有三。
“這不是老頭子的‘驚鴻’嗎!”一見這飛舟,左月生瞬間跳了起來,“我靠,老頭子是不是人?我摸一下他都要揍我,結果居然把它給你了?操,誰是他親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