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氣小氣小氣!
小氣鬼!
柳椿雪委屈巴巴地瞅著年輕男子的背影,盯著那一小片露出的臂彎——分她看看怎麽了嘛!又不會搶。
年輕男子抱著人,已經走進院門了。
柳椿雪只能自我安慰“來日方長”,就在這時,一陣風穿過木槐巷,吹得滿巷的槐葉槐花沙沙作響。白帆小船似的花被風搖了下來,有兩三朵正巧落在年輕男子發上。
風把對面的說話聲送了過來。
依稀是聲“別動”。
聲音很好聽,就像……就像她跑去隔壁街頭,看糖鋪子裡的人作砂糖,把熬成熬砂的糖碾碎,細細的,淡金的砂糖,在陽光中碾磨,發出的生意,又輕又砂又甜,說不出的撩撥耳膜。
只是風吹過來的尾音,都聽得人莫名紅了臉頰。
柳家的小丫頭用力捂眼!
用力!再用力!
用力得兩隻眼睛都能從手指縫裡透出來。
就在這一覽無余的指縫裡,對面院門口,那一隻漂亮得不可思議的手按在年輕男子肩上,用了點力探身……墨似的青絲順著瑩白的脖頸披下,天光忽地黯淡,只剩下那張低垂濃睫的臉龐,槐花香與碎陽光好似全跑他眼尾去了。
他的唇在昏暗的影裡,成了一抹令人心馳神往的紅。
槐樹花好似劈裡啪啦全開了,從底開到高空,開得空氣中滿是讓人暈乎乎的,醉薰薰的清甜香氣。
等柳家二娘哄睡了小女兒,出門來,就見自家大女兒捧著張紅彤彤的臉,蹲在門口的柱子後邊,一副暈頭轉向的樣子——活像年節偷喝了她爹的槐蜜酒。這可把柳二娘嚇了一跳,慌忙問她怎麽了。
好端端的,出來看人搬家,怎看成了這樣子。
“別……別說話……”柳椿雪有氣無力地擺手,“撐到了。”
柳二娘:?
她女兒傻了?
第186章番外·居山海
且不提那廂的柳家二娘如何揪著自家囡兒的耳朵,叨叨個不休,這廂柳椿雪心心念念的“秀餐”拈著兩朵潔白的槐花,迎光舉起。
槐花一開,白葡萄似的,一開就是一大串一大串,打上開到下,掛在枝頭,風一吹就起起伏伏的,連成一片一片雲雪。單獨一朵看,卻像一艘小船,頂部較扁,新綠的花萼先向裡收,再向外爆開一片白帆,鼓鼓囊囊。
“東洲三木:榆、柳、槐,號稱木中三君。嗯……”仇薄燈將花轉了轉,剝掉槐花潔白的花瓣,嘗了嘗裡邊花芯的味道,“怪甜的。”
說著,他把另外一朵槐花也剝了瓣,要師巫洛也嘗嘗。
師巫洛便停下來,安安靜靜站在原地。
細碎的陽光落在他的臉頰上,風一吹,花影斑斑駁駁,在他又長又密的眼睫上閃爍,顯得格外聽話。就像天山的古老雪獸,低垂美麗的頭顱,凝視圈在懷中的戀人。有一種無聲的放縱。
戀人的壞心眼頓時蠢蠢欲動。
真乖。
欺負一下。
……反正是自家的,逗一逗天經地義。
抱著這樣的念頭,仇薄燈指尖撚著槐花芯,遞到阿洛唇邊,狀似要喂,實則若即若離地低著唇稍,某人一張口,就眼疾手快地移開。
薄唇微合。
師巫洛側眸,看仇薄燈。
仇薄燈若無其事地跟他對視,指尖還在撚著槐花蒂一點一點,槐花芯跟著在師巫洛的唇上一點一點。陽光落在仇薄燈的眉梢,清清楚楚照出他不加掩飾的笑意——壞心眼壞得理不直氣也壯。
師巫洛輕輕頓了一下。
視線不留痕跡地掃過少年在光裡招搖的手腕,在上邊的紅印輕微地停了一下。
“好了,”仇薄燈咳嗽一聲,故作正經,“不逗……”
話還沒說完,指尖就被咬住了。
力道不輕不重,即不會真咬疼了他,也不讓他把手指抽回去。斑駁的光影中,清俊的男子淺淺地抬起眼,銀灰的眼眸就像天山的湖,清清楚楚地印著他的影子,就那麽沉靜看著他,神情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落旁人眼中,一如既往,冷冷清清。
唯獨仇薄燈能夠感覺到,他的指尖正被人緩緩地舔舐過——就像一頭逮住獵物的雪獸,用利齒噙住獵物的皮肉,危險地舔舐。
指腹,指節。
舔舐時,始終看著他。
偏淺的眸色一印出的誰,就如天湖掠影一般清晰,只是這過於清晰的影子,此時多了些莫名的意味……明暗搖曳的燭火,情愫迷亂時,撐在身側的臂膀,低垂的眼睫,小小的倒影,將他禁錮在視線中的眸光。
仇薄燈的耳尖忽然紅了。
當下就想要把手指抽回來,某人似乎比他更清楚他會有什麽反應,不早不晚,松開了口。他一抽,反倒像自己主動把指腹往齒鋒上擦過。
青蔥如玉的手指懸在空中。
槐花被銜走了。
仇薄燈一時間有點發懵。
……被反過來逗了?
“中午做槐花麥飯吧。”師巫洛移開視線,一臉平常地說些煙火柴油的瑣碎小事,“蘆丁雞下的蛋應該也能炒一盤了。”
仇薄燈盯著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