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仇薄燈怎麽就能篤定師巫洛一定能夠在卯時暮離弦之前,在茫茫滄溟中成功找到兩界門並毀掉它?
卯時暮與十二辰弓徹底粉碎,化為天穹上一片玫瑰色的旋渦。
燭南九城中。
君長唯眼角的余光瞥見太虞時袖手站在廢墟上,仰頭雙眼緊緊盯著金烏的移動,唇邊流出一縷壓抑不住的得意笑容。君長唯咒罵一聲,支撐身體,就要強行站起來。老天工一掌拍在他肩上,不客氣地摁住他傷口。
“幹嘛?”老天工一邊關注天上的情況,一邊不耐煩地問,“急著還帳啊?”
“我去宰了那家夥。”
君長唯從牙縫裡擠出聲。
“得了得了,”老天工瞥了一眼泰然自若的太虞時,“金錯刀都碎了,你現在拿什麽殺?再說了……”老天工冷冷地笑了一聲,“山海閣也沒廢物到底……哼,太虞。”
就如老天工所言,金烏為牧天索所困,提醒了原本緊張觀望的山海閣閣老和弟子們,讓他們記起來,太虞氏有人身處燭南……一眾受傷較輕的閣老拔出刀,面容冰冷地將太虞時同另一位太虞氏元老圍住。
太虞時唇邊的笑容消失。
他慌亂地退到長輩背後:“無憑無據,你們想在這時候再得罪太虞氏,得罪空桑嗎?”
隨同族長次子而來的太虞元老面沉如水,原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得意盡數消失……自左梁詩死後,一貫精於權衡的山海閣隱約已經起了不少變化。
“何須憑據?!”卿淮漁冷笑,“區區太虞,我山海閣,有什麽得罪不起?!”
墨刀出鞘。
君長唯艱難地轉回頭,把視線重新移向天空。
符文與古咒流雲般環繞金烏,符文向外放出刺目金光,古咒向內一圈接一圈收緊。背負沉重太陽的金烏雙翅被破收攏,如被縛之鳥,一點一點地被牽引著,緩緩地偏離跪倒。血從它漆黑的華羽上湧出,向下滴落,落進滄溟海面,海面瞬間白茫茫一片。
在仇薄燈抵達金烏身前時,一道深藍近黑的影子毫無預兆地衝出金光,攜裹凌厲的風。
太一劍橫。仇薄燈向後退出數丈。
一身華羽光澤如金屬的月母懸浮在半空,她的雙翅上殘留兩道深可見骨的傷痕。美豔的臉龐大半被細羽覆蓋。剛剛仇薄燈引萬劍作一劍的攻擊最後被她用真身擋了下來。古神的真身本來就堅如天兵。
她活下後,沒有去協助懷寧君,也沒有去攔截懷寧君,而是隱匿在金烏附近,等待仇薄燈自投羅網。
“您來啦?”
金屬般的羽翼在背後微斂,月母懸浮空中,細羽爬上她的臉龐,在可怖中透出屬於妖物的詭豔。
不等仇薄燈回答,她像暴怒的雌鳥般粗礪地嘶吼,自問自答。
“您當然會來!您怎麽可能不來!”
她身形緊隨一晃,直接出現在仇薄燈面前,長杖斜劈。
“您要護蒼生啊!哪裡事關蒼生,您就會去哪裡!”
“多偉大啊!至聖至賢!”
銀杖與太一碰撞,短短一息,迸濺出數十道暗紅的火星。火星烙進仇薄燈漆黑的瞳孔。
“好!護蒼生!蒼生是什麽?!我們又算什麽!”
金鐵相撞。
月母的臉龐被刻骨的怨恨和昔年的崇拜所扭曲……那些恩怨愛恨交織萬年,最後爆發成滔天怒火。她背後的雙翼陡然展開,千萬鐵羽化箭,四面八方,將仇薄燈籠罩其中,將他釘死原地。
“我們到底算什麽啊!”
她五指急張,彎曲成爪,抓向仇薄燈。
“您說啊!”
四面八方皆是翎羽,仇薄燈避無可避。
一線邊沿浸墨的緋紅自下而上掠過。
月母的身形原地炸開,散成一團幽藍的煙霧,爾後踉蹌地出現在百裡之外。她目光掠過那把緋刀,一邊咳嗽一邊笑:“是他殺了經女啊……好……好!我們來日再見……”
她注視著師巫洛揮出的第二道刀影,瞳孔中流出一絲詭異的笑意。
“您總得給我、給我們一個答案!”
緋刀如弦。
月母的身影碎成千萬光點,空中猶自殘余她尖銳的怨毒的笑聲。而在月母退開的瞬間,仇薄燈已經面無表情地衝破禁錮金烏的光芒。
他旋身而起,太一劍斬牧天索。
斷!
第78章 不朽不枯
空桑。
扶桑神木上潔白的流雲忽然轉陰, 黑沉的雲層中日齒與月槽上不斷迸濺出火光。令人不安的隆隆雷聲中,亮紫枝形閃電遊龍般穿梭。一根接一根的熔金天索緊緊繃起。電火照得所有人的臉龐青白蒼紫。
“這是怎麽回事?”
側立在太虞族長身旁的北葛族長神色一變。
太虞族長眉頭一跳, 搶步上前,伸手探向清洲天柱的表面。就在他手掌剛剛按到柱表的天籌時,柱身隱隱呈現出亮橙赤紅的光澤。所有正在念誦天訣的紀官齊齊噴出一大口血,古步驟然一斷。
“繼續!繼續!”
太虞族長將靈力源源不斷地注入柱中,面目猙獰地扭頭朝紀官們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