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谷、鬼谷和佛宗那邊,陸沉川一面是對自己這個弟弟那日的質問心中有愧,一面也是想讓他碰碰壁,知道什麽非人力可違,默許了他闖山的行為。
佛宗的笑臉彌勒則要現實一點……不渡和尚雖然年歲小,但畢竟頂著個“佛子”的名號,在宗內地位比他還高,只要不是做出什麽禍害佛宗之事,笑彌勒也不方便管。
鬼谷派則向來崇尚“無為”“自然”,牧鶴長老是出了名的不管事,余下的鬼谷弟子去勸半算子的時候,半算子隻一句話“各位師侄是打算來替師叔還錢嗎?”——據說,只要他闖山一次,山海閣左月生就付酬銀一百兩。鬼谷弟子當即潰敗,掩面而走。
只剩下負責布置杻陽山祭壇的風花谷眾人,被這三個二世祖搞得不得安生。
正兒八經地應對吧……三個人的修為擺在哪,一闖山,揮揮手就擊退了。他們被揍一頓,也不生氣,窩山腳休養一陣,就又生龍活虎地繼續闖,跟牛皮膏藥一樣。但如果要動真格把人逐出杻陽山,他們就真的要拚死拚活。風花谷怕不小心把人打出個什麽好歹,藥谷、鬼谷和佛宗面上不好交代,也隻好在每天闖山時把人攆下去,捏鼻子認了這口氣。
反正,諒他們三個二世祖,能掀起多大浪花?——還真就讓他們掀起了浪花。
明面上,他們是敲鑼打鼓,大肆聲張地試圖強闖祭壇,成了一時無二的笑話。背地裡,由半算子借推星盤之力,算出了千裡大陣死門所對應的“坤位”,再由陸淨結合毒經和藥典上記載的古法,尋到兩只在杻陽山底沉眠的穿山獸。然後由不渡和尚出馬,威逼利誘地“渡”了這兩隻穿山獸,說服它們替自己三人挖掘地道。
這穿山獸久居地底,生來便有一身穿壁鑿石的好本事,湧洲西部的地底,多有它們挖掘出來的地道,羅網密布。此時又恰逢穿山獸打洞屯食的時節,便是有仙門大能察覺地底深處的動靜,見是兩隻穿山獸,也不會起疑。
就這麽“明闖杻陽,暗渡羽山”,三人在今天傍晚被“押”回旋城後,等到眾人都起陣離開,便馬不蹄停地鑽地洞,一路狂奔。
“牛鼻子,”陸淨環顧四周後,狐疑地問,“你真沒算錯地兒?”
炸開石壁後,他們滾進了一個略微有些空曠的岩洞,不斷有水從他們頭頂的鍾乳岩上滴落,嘀嗒嘀嗒地,落到後脖頸上,透心涼。不渡和尚摘了菩提明淨子,充作火燭,祭起來四下一照。
遍地怪石,地河涓流。
怎麽看都不像什麽“坤穴”。
“應該沒算錯,”半算子掏出他的推星盤,一邊擺活,一邊解釋,“坤穴是鬼谷奇門遁甲的說法,定的是大陣的死門。卦術與奇門遁甲相依相通,牧鶴長老的兵戈卦,在我們鬼谷都有神鬼莫測之譽。就憑我們幾個,想破牧老的陣,無異於癡人說夢。小道能算出這死穴位置,除了推星盤乃三大古卦之首外,也是因這千裡大陣並非全由鬼谷弟子負責的,氣機牽引之間,有一定的滯澀。”
“所以呢?”陸淨不耐煩聽他叨叨一大串,“說人話。”
半算子好聲好氣地繼續解釋:“雲夢龜卜,要佔氣機起陣,需要在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處氣機引匯的穴眼置一與欲伐者氣機相關的事物。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試試看,把這死門中與仇施主氣機相關的事物毀掉。”
“毀掉這陣就破了?”
陸淨聞言,問道。
“……要是能這麽破了,我們何必明闖暗渡?”半算子被他噎了一下,“毀了坤穴中與仇施主有關的事物,死門就會出現一線可趁的生機。小道想,那位首巫應該就有機會,借此帶仇施主脫身。”
陸淨聽了個半懂非懂,嘟嚷:“太遜了吧……繞了這個大圈子,花了這麽大力氣,只能爭取一線可乘之機。”
不過他也知道憑自己三人的本事,也沒法奢求太多了,一抖衣服上的碎石,開始尋找這坤穴中與仇薄燈氣機相關的事物。
不渡和尚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便已經舉著明淨子四下檢查。
忽然,他指著不遠處喊道:“那邊有東西!”
不渡和尚在喊的時候,自己便已經動身過去了,陸淨和半算子趕到近前,卻見他站在一片廣場上一動不動,像看到了什麽極度不可思議的東西。“和尚?和尚!”
陸淨喊了他兩聲。
不渡和尚沒回答,依舊死死地盯地面。
陸淨快走兩步,才發現原來所謂的“廣場”是由一塊又一塊巨大平石鋪成。這些石頭太過巨大,以至於他們一開始以為這個洞穴空曠無比。那些石頭雖然巨大,但都是破碎的,邊沿的碎痕隱約有些互相吻合,朝上的那面光滑平整,刻有文字,仿佛……仿佛這些石頭曾經是某一塊古碑上的一部分,被削去打碎後,如今又被人找回拚湊了起來。
陸淨轉念就覺得自己這個聯想,簡直荒誕可笑。
單就殘片就佔據大半個穴洞,要真有這麽一塊古碑,豈不是要大如山壁?
……等等。
陸淨猛然驚醒。
十二洲曾經的確就是有這麽一塊奇大無比的碑!那是一塊刻滿天符的古石,它就屹立在蘭洲的泛林中心,史家將從古石上的天符謄抄下來,翻譯成《古石碑記》,將《古石碑記》所記載的歷史稱為“太古”,將古石殘缺的部分所代表的歷史稱為“中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