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長唯二話不說,轉刀朝他臉上砸了上去。
啪。
血從左梁詩的顴骨處湧了出來,君長唯砸得極重,他卻沒有躲。或者說,他今天找君長唯,就是為了有個人能揍他一頓。
“不是說了嗎?打人不打臉。”左梁詩輕聲說。
君長唯冷笑,收回金錯刀:“揍你就該對臉揍。”
當年左梁詩被他親爹扔到太乙“交流”的時候,由於太乙上下厲行節儉——也就是說比較窮。所以根本沒有給山海閣來的貴客什麽優待,查了下,發現君長唯的院子還有間空屋,就把人塞進去了。
兩人互相看不順眼,要不是有孟師姐壓著,估計房屋都能被他們拆了。可非要說的話,君長唯馬馬虎虎也算最了解左梁詩這騷包的人之一。
左梁詩極其好面子,就算知道自己錯了,也絕不明面承認,他拉不下那個臉。可他偏生還有那麽點良心,所以要是什麽事情,過不去自己那個坎,他就找人打架,明知道打不過還要打。
在君長唯看來,這就是“窩囊小白臉”的又一力證:連自己的錯誤都不敢承認,不敢面對,不是懦夫不是窩囊,是什麽?
讓人瞧不起。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左梁詩笑笑,“我也看不起我自己。”
“講吧,你到底在後悔什麽?”君長唯說。
“一百年前,舟子顏求我問天軌,我拒絕了。現在我後悔了。”左梁詩抽回那張名單,點了點上面幾個名字,“我心裡覺得一座鱬城,不值得山海閣大動乾戈,不值得山海閣與空桑正面相抗。他們也覺得,一座山海閣,不值得他們守山鎮海,骨葬不死城……鱬城之後,很多人的動作就越來越明顯了。”
左梁詩把紙一折,一揚。
紙在半空中燃燒,化為飛灰。
“我舍了鱬城,他們也舍了山海。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你和佛宗的禿驢走太近了,說話都帶著禿驢的兜轉味。”君長唯說,“別繞了,你想做什麽,直接說。”
“我要把敗了的枝爛了的根一起燒掉。”
左梁詩直視他的眼睛。
“我要清山鎮海。”
一字一句,如金鐵相撞。
他還披著偽裝的女人衣衫,臉上還流著血,半邊臉頰高高腫起,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狼狽的時候,也是他一生中最偉岸的時候。
君長唯沉默了許久。
左梁詩笑了笑:“我修為是所有仙門宗主裡最低的,能當這個閣主,不過是因為玄武和左家的契約……我一個人沒辦法徹底攪動滄溟,我需要幫助。”
“你這筆買賣,做得有夠大的啊。”君長唯慢慢說。
“沒辦法啊,我不能讓燭南就這麽熄滅。”左梁詩站起身,“不過今天晚上倒還真不是找你做買賣……你們太乙小師祖救了我兒子兩次,今天晚上,就算我還他這個恩情。”
“真讓人刮目相看。”君長唯挖苦。
“我總不能讓我兒子連個朋友都沒有。這些年把他東塞西扔,就夠對不起他了。”左梁詩低聲道。
“我還是不信你。”
君長唯站起身,提著金錯刀就要下觀潮塔。
“不過,這次我幫你。”
左梁詩笑笑,把一樣東西丟給他:“這個給你們小師祖吧,就當見面禮了。”
君長唯接住一看,眉心一跳:“佛宗的梵淨決?”
“讓他有事沒事修煉一下,多少壓一下業障。我說,你們好歹盯著點他的修煉吧,明心期墊底……供祖宗也不是這麽供的……算了,我沒資格說,我家那小子我也拿他沒辦法。”左梁詩露出頭疼的神色,“一天天的,威逼利誘都不修煉。”
君長唯搖搖頭,把玉簡扔還給他。
“不是他不修煉。”君長唯慢慢地下了塔,“是他沒辦法修煉。”
左梁詩愕然。
他剛想追問,君長唯已經踏著滄溟海面,走了。
……………………
滄溟的盡頭,明月高懸。
師巫洛略微低頭,發現仇薄燈唇上沾了一點血,豔得近乎蠱惑,下意識伸手去碰上一碰。
就在他指腹剛壓上柔軟唇瓣的時候,仇薄燈忽然睜開了眼。
第55章 一點靡麗一點頹豔
仇薄燈眼尾很長又天然上翹, 側眸看人時就有點過於靡麗,平時因眼眸過分深黑才壓得冷銳。可一場生死掙扎後, 他的眼睫上微沾細淚,眼尾薄紅,黑瞳蒙一層水色,那點靡麗就瞬間頹豔得勾魂奪魄。
師巫洛愣愣地與他對視,不僅忘了移開手指,還無意識地按了一下。
溫熱柔軟。
仇薄燈側眸看著他,忽一張口, 咬住他的指節。
師巫洛耳尖陡然泛熱。
指骨被齒鋒隔一層皮肉不輕不重地咬住,指腹被柔軟濕潤的舌尖緩緩舐過……炙熱從指腹轉瞬滾燙過心臟與神經,仿佛一捧火忽地燒了起來。仇薄燈松開口,舌尖舐著牙齒探出, 自己將唇上的一點血跡舔去。
“想什麽呢?”他似笑非笑地看師巫洛,“耳朵紅得這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