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你們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
莊九燭越說越生氣,完美地將自己代入諸多江湖故事裡被誤解蒙冤的大俠角色去了,一時間委屈得要多真切有多真切。
顯然,莊大少主已經忘了自己的營救行動是單方面的,並且還中道崩殂了……
葉倉聽得腦滿青筋直跳。
見鬼。
他們什麽時候成了這種奇葩的“知音”?
“師兄?”
鹿蕭蕭挽起袖子,露出細細瘦瘦的手腕,試探地瞅葉倉。
葉倉抱著重刀,想了想,點頭同意,又叮囑道:“別像上次那個一樣,揍得他們宗門的親師兄師姐都認不出來……給他留口氣。”
“好嘞!”
“等等……”正在自我感動的莊大少主猛然瞪大眼,向後一仰,驚怒交加,“你們、你們要做什麽?!你們知不知道,本少主可是禦獸宗顧劍聖顧輕水的關門徒弟!我大師姐可是流卿劍!我大師兄可是千裡鏡!你們敢打我,回頭我師兄師姐還有師父鐵定饒不了你們!”
“是禦獸宗的人?”
鹿蕭蕭聞言一挑眉,和葉倉不動聲色地交換了個眼神。
他們之所以這麽嚴陣以待,一大早就和這人耗上,除了他出現在石窟中動機不明外,更重要的是從他隱約嘴碎交代的來看,這家夥是從錢來城一路跟著他們,跟到梅城來的,最後甚至跟著下了地窟。
但是他們四個人,在下百弓莊地窟的時候,誰也沒有察覺到有人在背後跟蹤!
如果說鹿蕭蕭三人沒有察覺那還情有可原,可葉倉對周遭環境的敏銳度,堪稱太乙弟子當代第一,否則也不會短短十二年就能夠成為太乙首席。連他也沒有察覺,問題就很大了,四人不得不懷疑,這不著調的家夥,是在裝瘋賣傻。
葉倉的眉頭微不可覺地皺了一下。
……禦獸宗,顧劍聖。
百弓莊的事情,背後果然有禦獸宗在干涉。
他朝鹿蕭蕭點了點頭,意思是:你先揍著,我出去和小師祖匯報一下情況。
“怎麽,怕了吧?”莊九燭見他們不說話,以為自家師父的名頭震住了他們,頓時跟大公雞抖擻五顏六色的尾巴一樣,在被鐵鏈捆住的情況下,艱難地環抱雙臂,故作矜持,“算了,不知者無罪,本少主就不跟你們計較了……咳,這樣吧,你們點評點評《西洲風物卷》,我就在師父面前……啊!!!”
鹿蕭蕭慢吞吞地把自己不大的拳頭從這招搖的大公雞臉上收回來。
聽這家夥嘰嘰歪歪了一早上,她早就不耐煩了。
“你幹什麽?!”莊九燭的神情好似天崩地裂,“你怎麽敢打我!不……不對,你怎麽能打痛本少主的——嗷!”
“揍的就是你這個禦獸宗的家夥。”
鹿蕭蕭乾脆利落,又給了這家夥一拳。
“你你敢!”
咚。
“等等——打人不打臉!”
咚咚。
葉倉一步邁出門,把吵鬧叫嚷關在背後。
他們早就發現了,這嘮嘮叨叨的家夥,修為不高,但一身皮肉不知道為什麽十分扛揍……陸淨把他從碎石堆順手撈出來的時候,他被一塊幾千斤重的大石頭砸中,愣是除了閉過氣去外,什麽事都沒有。
不過……
鹿蕭蕭,那可是太乙宗出了名“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怪力少女啊。
………………………………
“葉倉那邊怎麽這麽吵?”陸淨飄身落到地窟的廢墟上,回頭朝百弓莊還沒完全倒塌的那一片房屋看了一眼,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仇大少爺,你們太乙弟子審訊的本事不太行啊,有點落後了,你看看我們藥谷,經過本公子的更新換代,現在一顆癢癢丸下去,保準連幾歲還在尿褲子都能交代出來。”
“癢癢丸……你淨折騰這些玩意,你爹沒打死你?”
仇薄燈一揮袖,石窟廢墟上的積雪憑空飛起,落到一邊,將整個地窟重新毫無遮掩地露了出來。
石窟地底的血池已經蒸發乾淨了。
梅城的城祝司將血池裡的屍體搬出去了大半,但還有一些沒來得及搬走的屍體交錯橫擱在乾涸的池底,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氣。池子正中心的祭壇龜裂破碎,新寫上了散發金光的梵文經咒——明顯這是不渡和尚的手筆。
“我爹那個老古板,上次為了這茬差點沒被他罵死……算了,不說他,”陸淨搖搖頭,一指突破經咒封鎖,不斷冒出來的一縷縷黑氣,“就是這東西,沒辦法徹底消除,也沒辦法徹底封印……是昨天晚上剛剛出現的。”
說到這裡,陸淨頓了頓。
“是子時出現的。”
子時。
正是仇薄燈引師巫洛魂歸人間的時刻。
仇薄燈聞言,垂眸看著石窟,略一沉吟,伸出手,食指在空中虛畫出幾道光紋,然後屈指一彈落到祭壇上。
光紋落下,黑氣消失了。
陸淨剛要松一口氣,就看到消失的黑氣沒相隔多久,就又重新升了起來,一縷一縷,如黑蛇群舞,如幽暗中無數冤魂朝天空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