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頭子你太小瞧人了吧?三千多次啊!我可整整被你胖揍了三千多次!換個人你來試試?”左月生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拔腿朝祭壇跑去,“還有,讓玄武恢復正常這麽重要的事,你居然放在最後才說?!輕重緩急都分不清了嗎?”“以前我猶豫過,到底要不要把山海印給你。”
左梁詩的聲音在風聲裡有些模糊不清。
“最後想想誰讓你小子倒霉姓左呢,這就是左家的宿命。”
左月生頭也不回,躍上祭壇。
“老頭子你是真的老了吧?什麽叫宿命?這分明是榮耀!”
山海印落下,化為一道清輝沒入他的身體。
左月生的臉瞬間扭曲了起來,他隻覺得血管裡流著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火焰是岩漿!白色的蒸汽瞬間從他身上騰起,那是汗水如瀑布湧出,又瞬間全部被蒸發。無數青銅色的枯骨環繞著他,仿佛無數道隱藏在歷史塵埃裡的光輝影子。
狂風從它們的肋骨中穿過,發出悶雷般的聲音,猶如魂魄未散的咆哮。
戌時已過。
…………………………
龍魚骸骨隨風緩緩盤旋,銀光隨之恍恍。
陸淨等人未能循海泉而下,否則他們一定會非常驚訝,因為所謂的“晦風風穴”竟然無比瑰麗,與想象中的晦暗髒汙完全不同,更像一個慢慢旋轉的華彩旋渦,赤色、蒼青、霜白、丹輝、螢藍……由濃及淡,因淡而濃地變幻著,水色恬澈,如夢似幻。但只要稍作審視就會發現這其實是致命的美景,水中的光來源各種各樣的生物,它們在風穴中像遊魚也像飛鳥,生命形態介於死亡與活著之間,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徊遊,永無止境地徊遊。而這裡的旋渦一旦向外擴散,超過玄武的鎮守范圍,就會立刻從海底掀起驚世駭浪。
所謂的恬然,只是蓄而不發的假象。
旋渦的最底部中心靜得出其,水如清泉,下有白沙,倒映飛霞。有人眠於霞光之中。
仇薄燈躺在白沙上,紅衣如花瓣舒展,他的肌膚比細沙還要白,透著霜雪般的質感。四周水紋的光印在他臉上,讓人想起冰裂紋的瓷器,隨時會破碎的美麗。而他本來就是被夔龍鐲強行拘住的支離破碎的魂魄。
師巫洛繞著他行走,以刀為筆在白沙上刻下繁複奇特的陣紋,每一筆都仿佛厚土被切開,赤紅的岩漿隨之湧出。從仇薄燈身上湧出的業障源源不斷地被引進陣中,陣紋逐漸被染上了墨色。
最後一筆完成時,風穴中所有的生物驟然停止動作,像時間突然定格。
陣紋形成一個流轉的旋渦,一個玄黑與朱砂兩色的雙魚圖。仇薄燈躺在玄黑之中身邊插/著太一劍,師巫洛走進朱砂,取出了白玉燈,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一縷微弱的明火。
……你是不是想救他?晚啦!……神魂眠於冥昭萬載,誰也救不了他!他自己都不想活!……真蠢啊他,到死還是那麽蠢,蠢到用自己的神魂在大荒裡留下余火……以為會有誰繼續他的步伐嗎?!
被緋刀貫穿心臟時經女臉上帶著快意的,怨毒的譏笑。
歇斯底裡而又空洞。
明火一離開白玉燈,就化為了萬千碎光,點點如星,沒入仇薄燈的身體。他忽然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仿佛有什麽劇烈的反應在他身體裡發生,夔龍鐲發出低沉的聲音,隨時會斷裂。師巫洛切開自己的手腕,鮮血湧進陣紋。
師巫洛將緋刀插/進地面,伸出手,與他十指相扣。
夔龍在他們的手腕上遊走,交錯。
陣法爆發出強烈的光,壓過風穴中的所有色彩,隱隱有遙遠而重疊的呼喊透過陣紋而來,就像在不知多少萬裡外,有無數人一遍一遍地祈求,那聲音重疊千萬年,匯聚成山呼海嘯般的呼喚。
南疆,巫族。
古林的深黑祭壇上,十名大巫圍繞成一圈。祭壇中心燃起熊熊大火,赤火卷向天空。祭壇周圍所有銅鈴花一起響動,祭壇之下所有巫族族人身披銀衣,繞火而歌。祭壇轉動,履行它存在千年的意義。
玄黑與朱砂旋轉。
竊陰陽,逆死生,換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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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花筒般的遊樂園,
過山車車軌帶有暖黃色的光帶,馬戲團帳篷亮著紅藍的彩燈,旋轉木馬會隨著音樂節奏變幻色彩。孩子們拉著父母的手,或蠻橫或乖巧地要求玩某個過於驚險的項目,父母們或乾脆利落地拒絕,或好言好語地勸說。
多少年了,他怎麽還會來遊樂園?
這麽幼稚的地方,自七歲起就不再出現仇大少爺的活動地點裡。
他環顧四周,隱隱覺得這座遊樂園有些熟悉。
想了一會,在視線中出現一座鬼屋時,他忽然記起來這種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這是當初京都最有名的遊樂園,遊樂園主人口口聲聲要打造世界第一流歡樂谷,讓成年人和孩子一起在這裡留下美好的記憶,這樣等將來三代人能夠共同回憶往昔。可惜對它有美好記憶的人不超過一代……它剛開業不到半年就被仇大少爺豪擲千金買下,改成一座世界第一流的鬼屋,轉而變成無數人的驚魂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