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燕被他看得腳底發軟,險些一屁股坐地,但此時已是騎虎難下,不得不牙齒打顫地回答:“小、小人不敢癡心妄、妄想,只求王爺可憐小人衣、食無著,賞賜一些財、財物……”
“賞你白銀千兩,夠不夠?”豫王不屑道,“說!”
“是、是……皇宮裡的藍公公。”
“叫什麽名字?”
“小人不、不知,只知道是皇、皇上身邊伺候的。”
藍喜?豫王不由皺眉,這老太監是皇帝肚子裡的蛔蟲,此舉莫非是皇帝授意?為了試探他是否仍對朝中官員有邪念,還是要在他身邊安插樁子,監視動向?皇帝莫不是察覺了什麽……他陷入沉思。
西燕用從嫉恨心裡催生而出的、前所未有的勇氣誣陷了藍公公,為的是從豫王這裡換取一筆錢財,好贖回賣身契,擺脫伶官的身份。
只要沒了這層被人瞧不起的皮子,買一個良家身份,憑他的相貌和才藝,什麽樣的金龜婿釣不到?大不了離開京師,去蘇州杭州那些繁華地,尋個溫柔又長情的公子哥,後半輩子也有個依靠。
“胡說八道!”豫王從沉思中回神,不動聲色地詐他,“區區一個戲子,也敢攀扯宮中,莫不是得了失心瘋?”
“小人沒胡說。”西燕急忙解釋,半真半假,“藍公公就是看小人生得與蘇大人有幾分相似,才命小人去給皇爺侍寢。皇爺沒要小人,說比不上蘇大人。又說,舍不得碰蘇大人。於是藍公公便命小人來王府獻唱,說王爺一見小人,肯定會留下來的。”
吳名嗤的一聲,不知是嘲西燕信口開河,還是嘲豫王的德性人盡皆知。
豫王沒理這個乖僻桀驁的刺客,在心底慢慢琢磨了一輪,眼中深意幽然。
——難怪在東苑,皇帝借著狎褻官員的由頭屢次三番發落他,卻原來是假公濟私,呷了好大一缸醋!
既然如此,不橫刀奪愛,怎麽對得起皇兄待他的一片苦心?
蘇清河當然可愛,值得上心。唯獨與他相處時,並非刻意自我放縱,比任何時候都愜意輕松。尤其是在小南院經歷凶險之後,更是覺得他風標卓立,與眾不同。想方設法去軟化他的態度,贏得他的心,也成了一件情趣與本願兼備之樂事。
然而現在,又多了個勢在必得的理由——
皇兄,你奪去了我的藩地、兵權、封號,甚至是本名,奪去了我十年自由,那麽就拿你愛而不得的人來稍作補償,又有何不可?
豫王快意地想,待到自己擁美入懷,雲雨酣暢之時,讓皇帝親眼看到這一幕,不知他還能不能端住那副道貌岸然、八風不動的架子,想必臉色一定好看得很!
第五十四章 這是我家小妾
“誰敢搜小爺我的車!”太子一聲清喝,掀簾邁出車廂。
馬車四周團團包圍著兵馬司的兵卒,為首一人騎在紅騮上,正是東城兵馬司的指揮石樂志。之前他奉命搜查內城的東城區域,見深夜空蕩蕩的大街上,隻一輛馬車肆無忌憚地疾馳,覺得可疑,便帶手下將馬車攔下,想要搜車。
車夫是東宮的一名內侍,被小爺吩咐過,不可泄露身份,便好言好語勸說車上有貴人,不宜驚動,請他們讓出路來。
石樂志心道:半夜三更在街上驅馳,能是什麽貴人,再說,就算車上之人有一官半職,能貴得過當朝太后的姻親、貴妃的親叔父奉安侯?
於是鐵了心要搜車。又在言語間放出索賄之意,仗勢壓人,這才惹惱了車夫,稟告主上。
車內少年現身,自稱“小爺”,把石樂志嚇了一大跳。他不過六品武官,哪裡見過太子真容,就連東宮的腰牌也不曾見過。不敢貿然行禮見駕,怕被人誆詐,徒增笑柄;又不敢直接將對方當做騙子,聽說當今儲君玩樂心重,是個不守規矩的,萬一真是太子離宮夜出呢?頓時左右為難。
身邊一名副指揮使低聲提醒:“此事緊要,不如讓下官去稟報侯爺,看他如何指示。再怎樣,侯爺總知道真假。”
石樂志連連點頭,叫他快馬加鞭。這廂應付著不知真假的太子,把話車軲轆來回說,隻不肯讓路。
奉安侯府離此不遠,衛浚聽了稟告,心中大喜——這太子若是假冒的,那是欺君罔上的大案,落在他手中,可不是大功績一件;若真是朱賀霖本人,夤夜私離皇宮,野服遊樂,舉行荒唐失德,正好明日授意結附他的言官,在朝堂上狠狠彈劾,撼一撼東宮的寶位。
無論是不是,於他而言都是難得的好機會。衛浚也顧不得那個神出鬼沒的刺客了,點齊家丁守衛,大張旗鼓地護著他趕往現場。
-
豫王言出必行,命人取來十張面額百貫的寶鈔,裝在匣子裡交予西燕。
西燕接過匣子緊抱在懷,惶然地看了一眼吳名,哀求道:“這位好漢要擄我走,王爺開恩,救救小人!”
豫王哂笑:“孤王的恩不是已經給了你麽?如何又來討要。自求多福吧。”他揮手趕客,吳名當即拎起西燕的後領,依舊翻牆出了王府。
西燕這才意識到,有錢沒命花,拿錢也白搭,不禁又悔又怕,嗚嗚啼哭。
他唱慣了戲,哭聲也帶戲腔,一波三折,聽得吳名雞皮疙瘩抖落一地,要不是看在復仇大事上,早將他從半空中扔下,自生自滅去。
飛掠過幾條街,西燕還在哭。吳名不禁開始懷疑,混入戲班行刺,根本就是個下下策——這戲子膽小如鼠,哪裡是個能打掩護的,只怕到時一見衛老賊就露怯,連累自己功敗垂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