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浚自覺十拿九穩,陡然喝道:“車內有兵器聲,是刺客!快護駕!保護小爺去安全處!”
石樂志並未聽見車內有任何動靜,正在猶豫,被衛浚狠瞪一眼,隻得起身命令手下:“還不快護駕!拿下車內刺客!”
“誰敢冒犯東宮車駕,叫你們人頭落地!一個都別想活!”太子負手站在車門前,語氣寒厲,面上怒容湧動,隱隱有乃父之威。
兵丁被他氣勢震懾,畏縮不敢上前。就連兵馬司指揮石樂志,也拿為難的眼神看衛浚,下令歸下令,自家腳下卻不動彈。
衛浚氣結無奈。
場面正僵持,驟然聽見女子尖細的驚呼聲,靜夜一聲雷似的響起:“抓賊!抓賊!有個黑衣賊進了奴家的院子!”
官兵們循聲望去,見遠遠街角,火光難以照盡的暗處,似乎站著個穿夜行衣的人影。石樂志當即叫道:“是刺客!快追!”兵馬司的人馬隨著他一擁而上,衝向街尾。
衛浚被黑衣蒙面人的兩次行刺嚇破了膽,本隻想借口搜車,如今見刺客果真就在這條街上,驚得臉色發白,不自覺往太子身邊湊去。
太子避開,嫌惡地剜了他一眼:“你不是帶著家丁巡查宵小麽,現正主就在眼前,還不去抓捕?”
衛浚訥訥道:“兵馬司人手多又訓練有素,緝賊經驗豐富,有他們就夠了。”
石樂志帶兵趕到街尾拐角,不見了黑衣人的影子,大聲問:“是誰喊‘抓賊’?賊人去了何處?”
路旁房前一個穿繡花襦裙、外罩長褙子,長發披散的女娘掩面泣道:“是奴家……賊人往南去了。”
“南邊,快追!”石樂志立即吩咐手下。
“……嚇死個人了!奴家這就去喊外子回來。”女娘低頭說著,腳步急急地往街頭方向走,與他擦肩而過。
兵馬司的人馬一走,馬車旁頓顯空曠不少,朱賀霖沒好聲氣地對侯府家丁說:“讓開!誰敢再阻攔,小爺直接拔劍砍了他!”
家丁們護著如同驚弓之鳥的衛浚退開幾步。朱賀霖正要重新登車,忽然見一隊手持火把的錦衣衛緹騎,自北面皇城方向飆馳而來,轉瞬近前,為首的翻身下馬,跪地行禮:“卑職奉皇爺口諭,接小爺回宮。”
朱賀霖臉色有些發綠,嘀咕:“這麽遲了,父皇還沒睡……他怎麽什麽都知道。”
錦衣衛首領再次敦促:“皇爺吩咐,請小爺立刻回宮,不得在外耽擱。”
朱賀霖無奈,又不好當著這麽多雙眼睛,再進入車廂與蘇晏道別。尤其是衛浚還在場,他不希望被這老賊逮住蘇晏的把柄,回頭又要參他煽誘太子離宮。
隻好對駕車的內侍下令:“你不必跟我走,先將借來的馬車還回去,要完璧歸趙。”
這馬車是太子出宮後買的,車夫自然知道太子此話的言下之意,是叫他務必將蘇晏安全送回府,當即回答:“小的遵旨。”
朱賀霖上馬,回頭不舍地看了一眼,在錦衣衛的護送下馳向皇城。
車夫揚鞭催馬,快跑了一小段路,衛浚又帶著家丁護衛從後方追趕上來,將馬車團團圍住。
趕車的中年內侍皺眉問:“侯爺這是何意,莫非沒聽見太子臨走前下的旨令?”
衛浚一臉皮笑肉不笑:“太子旨令是對你這閹奴下的,又不是對本候。來啊,打開車門,本侯倒要瞧瞧,這‘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究竟是一副怎樣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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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動靜聲聲入耳,蘇晏臉色淡定地坐在車廂中,盤算脫身之計。
太子與衛浚幾次言語交鋒,連敲帶打,犀利到位,蘇晏忍不住暗中讚歎:這小鬼真是長大了,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厲害?
又聽見有人喊見到刺客,一群人馬湧去抓捕,蘇晏想起執意刺殺衛浚的吳名,憂心外頭被追捕之人,是不是他?
好容易借機脫身,皇帝派來接太子回宮的人恰好趕到,將朱賀霖帶走。
蘇晏懷疑今夜多事,不能善了,果不其然,馬車剛剛發動,簾子一掀,一條人影從兩尺見方的車窗外遊魚飛鳥似的滑進來。他還沒看清對方身形面貌,脖頸就被鋒刃抵住。
不速之客將他反剪雙手,面朝下按在座位,寒聲威脅:“別動!別喊!將我送出外城,饒你不死。”
蘇晏聽這男子聲音很是耳熟,一怔過後,失聲問:“吳名?”
吳名這才發現,車內的年輕官員竟然是蘇大人,只因身穿陌生的四品官袍,自己尚未照面,便將人製住,險些傷及對方。
他趕忙松手,收劍回鞘,扶起蘇晏坐好,揉摩對方被擰紅的手腕,語氣內疚:“是我。一時不察,險些傷了恩公。”
蘇晏見他一身女裝,驚訝地睜大了眼。
吳名身為殺手,曾經什麽打扮都做過,隻當是輔助殺人的工具,並不覺得如何尷尬。此番在蘇晏面前露醜,心底竟生出了赧然之意,低頭道:“讓蘇大人見笑了。”
蘇晏忍著笑說:“無妨,還挺合身,布料花枝招展的,是戲服吧?”
吳名點頭,剛要把豫王府裡遇見的事告訴他,馬車卻霍然停住,車廂外傳來車夫與衛浚的對話聲。
“……來啊,打開車門,本侯倒要瞧瞧,這‘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究竟是一副怎樣的光景。”
吳名手握劍柄,就要暴起發難,卻被蘇晏緊緊按住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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