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們見他要走,口號也顧不得喊了,連忙快步跟上。
楊亭緩過了急怒攻心的那口氣,哽咽道:“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於徹之知道首輔大人氣歸氣,到底沒能下狠心把不知吃錯了什麽藥的蘇清河拿去問罪——恐怕要真問罪,也問不動他。
不過這件事處處透著詭異,要說是蘇晏陷害寧王,為的是給豫王鋪平繼位之路,又覺得哪兒不對勁。
會不會蘇晏說的是實情,寧王確有古怪?於徹之陷入深思。
高朔追上蘇晏:“蘇大人,大人請留步。”
蘇晏停下腳步,回頭看他。高朔焦急道:“大人這是做什麽?真要去蹲詔獄啊?哪怕楊首輔真的要治罪於你,也有這麽多錦衣衛、騰驤衛護著,他哪裡有這能力。再說皇——”
“噓。”蘇晏在唇前豎起手指,“我剛想到一件事。”
“什麽事?”
“憑什麽都是他們藏起來,要我去找,啊?我特麽是虧了誰還是欠了誰,要這麽被動?媽的,老子不幹了!現在老子也要藏起來,讓他們主動現身,來找我!”
蘇晏甩袖繼續走。
高朔再次追上:“大人,皇上還在城外水榭等你的信號,沒藏啊。”
“我沒說他。”
“那……大人就這麽撂挑子走了,城外的寧王怎麽辦?北漠軍隊怎麽辦?”
蘇晏道:“愛怎麽辦怎麽辦,少了我一個,地球照樣轉。反正路子我已經鋪下去了,且看各方如何收場。高大人——”
“不敢當!”
“高朔,你去拿一副圍棋過來,我要在詔獄裡面靜靜心,養養氣。”
高朔苦笑:“北鎮撫司的詔獄哪裡放得下您這尊大佛,怕不被人給拆爛了。”
第440章 沈柒是個叛徒
鎮撫使一臉苦哈哈地站在牢房門外,為難地道:“蘇閣老,您看這——”
“我看這間就挺好,四壁都是石牆安全得很,上頭還有天窗能透風,不必換了。”
“不不,下官是說朝廷又沒有下詔問罪,您這是何苦——”
“何苦放著奏本堆積如山的文淵閣不去,來你們這詔獄悠閑下棋?呵,我跟你說,我還就翹班了,怎麽著吧。”
鎮撫使一時無語凝噎,最後認命道:“行,大人想在這兒躲著就躲著吧,只是牢房濕冷,用具又簡陋,不能委屈了大人。您看看需要什麽,盡管吩咐下官去置辦。”
蘇晏環顧牢房,見長短腳的四方矮桌一張,有裂紋的杌凳一個,煙比亮光大的舊油燈一盞,除此之外便只剩一張鋪著受潮被褥,看著還不算太髒的硬木床榻了。
他把油燈挪到床沿,脫下身上的鬥篷鋪在床榻,盤腿坐上去,將棋盤與兩個棋奩擺好。
不知哪兒吹來一陣陰風,把油燈徹底吹滅了,蘇晏歎口氣,轉頭對鎮撫使道:“我需要一盞新油燈……不,兩盞。”
京城的城門外,寧王已經從猝不及防的狀態中恢復過來,知道自己率領的府兵與傭兵並非阿勒坦大軍的對手,更何況還被堵在城下,沒有施展戰術的余地,可以說天時地利全不佔,唯獨只能指望人和了。
府兵死士們擋在前方,寧王派人退到後方去叫開城門,說要據城而戰,得先讓援兵出來掩護他進城。
城門樓上,重臣們對要不要讓寧王回城起了爭議。首輔楊亭與兵部尚書封思仲傾向相信寧王,畢竟他本來就是代儲君的最佳人選,萬一寧王無辜,等於把國本折進戰場去。而這場戰役的總指揮於徹之則認為蘇晏的所作所為未必是無的放矢,萬一寧王真是弈者,放他進城與引狼入室無異,為慎重起見,還是先派京軍出去援護,這樣也算盡力保全了宗室。
雙方正在激烈爭論間,高朔已經帶著一隊錦衣衛,以傳令的名義從城東出去,朝著梧桐水榭所在山嶺狂飆飛馳。
自從蘇晏決意單獨行事,朱賀霖等得坐立難安,又聽斥候稟報京城外的戰況激烈,他正打算想個法子暗中進城,剛出了水榭棧道,就遇上前來報信的高朔一行人。
高朔氣喘籲籲道:“皇上,蘇大人入獄了!”
“什麽?”朱賀霖驚問,“哪個這麽大膽,沒有聖旨,竟連內閣次輔也敢捉拿!”
“蘇大人是自請入獄的。他在兩軍陣前做了件聳人聽聞之事……”把城門掛書之事簡單描述一通後,高朔又道,“就是這個語氣態度,把楊首輔氣得不輕,要蘇大人拿出寧王是逆賊的證據,不然就要治他陷害親王、專權誤國之罪。大人說他拿不出,於是就自己領罪跑去詔獄裡蹲著,還讓微臣拿了副圍棋給他。”
朱賀霖聽著頗有些啼笑皆非:“照清河這麽說,寧王就是弈者無疑。楊亭這是臨危生亂啊,清河這麽明顯的反常,他都沒想過其中也許另有內情?”
高朔想起楊亭的模樣,不禁感慨:“楊首輔不容易啊,就這兩個月時間,雙鬢斑白了大半,一下子老了十歲似的。沒了皇上這主心骨,微臣看他每日都在苦熬。”
說得朱賀霖也有點憐憫他了:“楊亭是外方內柔,能治一署,未必能治一國。”
“走吧,該輪到朕上場了。”朱賀霖使勁抻了抻臂膀,骨節發出迫不及待的哢哢聲,“後面的事就交給朕,也讓清河歇口氣。”
高朔見他對蘇晏入獄之事似乎並不著急,忍不住問:“蘇大人怎麽辦,由著他一直待在詔獄不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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