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位從龍的大功臣,還真為新君著想,不過,告訴他,放心罷!
今夜不知何處宿,平沙萬裡絕人煙……
朱槿城,你親口說過的話,我能不能信?如果當時能,那麽現在呢?
被攬過的地方灼熱地刺痛起來,蘇晏伸手捂住了右側肩頭,長長地吐了口氣。
轉過身後,他的臉上已沒有任何猶豫之色,平靜地說道:“阿追,把山西司的地圖拿過來,我們看看去大同的最快路線。”
荊紅追找出地圖,鋪展在桌面,指尖從他們所在的岢嵐縣往東北方向移動,過山西鎮的寧武關,穿過內長城繼續往北,便是大同府。
“從寧武上官道,騎快馬趕路三日內可到大同,坐馬車大約要四五日。”
“還能更快嗎?”蘇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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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懷仁縣。
代王府坐落在城西南,先帝登基後改名豫王府,但當地軍民一概稱之為“將軍府”。
自從離京回到封地,已過了半年有余,豫王見天兒的不在府中,不是去營地操練他那五百府兵,便是帶隊去巡視一個個邊堡與隘口。
這日傍晚,火燒雲鋪滿天空,把茫茫平川映照得金紅一片,城門外飆馳而來的黑騏,以及馬背上的玄衣將軍,也被鍍上了一層金邊。
黑騏嫻熟地穿街過巷,在王府大門前停了下來,豫王翻身下馬,把弓與箭囊往守門府兵身上一拋,大步流星往內走。
“王爺回來了!”
聽見仆役的叫聲,左長史崔醍忙不迭地迎出來,說道:“王爺辛苦了,香湯與飯菜都已備好,是要先沐浴,還是先用膳?”
“先沐浴。”豫王說著,隨口又問,“這幾日府中可有事?”
“平安無事,王爺放心。”
“訪客呢?”
“每日都有不少,有送禮想結交的,也有神神秘秘不肯說明來意的,下官推說王爺不在,全都婉拒了。對了,還有一封信,按照老規矩鎖在王爺書房的抽屜裡。”
豫王微微頷首,摘下披風丟到旁邊的府兵手中。
那府兵笑著多了句嘴:“長史大人漏說了一個,還有個古裡古怪的乞兒呢。非要見王府管事,說討要王爺欠他的三兩五錢銀子。長史大人看他可憐,好心給了一錠十兩銀,他呢還不領情,從對面鋪子裡借了把剪刀,絞下三分之二還給了長史大人。這世上竟還有人嫌銀子燙手?卑職瞧他不是瘋子就是呆子。”
崔醍道:“是有些古怪,但人看著也就是落魄狼狽些,雖然蓬頭垢面,卻不像是尋常乞丐。”
豫王問:“三兩五錢銀子?本王欠他的?”
府兵點頭:“對,是這麽說的沒錯。”
豫王略一思索,搖搖頭,往主屋西側的浴室裡走。
浴池內的熱水冒著白氣,豫王不需婢女服侍,親手解下腰帶,又去摘發冠。
黃金束發冠拈在指間,他忽然怔住,下意識地掂了掂發冠的重量……
“來人!”豫王拔腿就往門外走,大聲喝道,“來人,拿一杆秤過來!”
他快步進入寢室,從衣櫃抽屜內取出錦盒打開,解開包裹的綢布,露出一個蓮花形狀的純銀道冠來。婢女急匆匆地取來一杆秤,不知王爺要做什麽?
豫王把銀冠往秤盤裡一放:“多重?”
“……三兩,唔,三兩五錢。”婢女仔細看秤杆上的準星。
豫王一陣風似的衝出屋門,在庭中左右看了看,揪出剛才多嘴的那名府兵:“快說,那個上門討錢的人是什麽模樣?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人去哪兒了?”
府兵嚇一跳,磕磕巴巴道:“一個髒兮兮的年輕男子,看不清什麽模樣……就今日中午的事,人……像是往街尾走了,不知去向……”
豫王搡開他,一邊往王府大門外跑去,一邊曲指打了個呼哨。馬廄裡的黑騏長嘶一聲,搖頭擺尾地飛奔過來。豫王從台階上直接縱身躍至馬背,一抖韁繩:“駕!”
崔長史與一乾王府侍衛在他身後喊:“王爺!腰帶還沒系!還有發冠!”
“快,快跟上!出了什麽大事,能讓王爺這般火急火燎。”
在崔長史的催促聲中,侍衛們紛紛上馬,追著豫王疾馳而去。
豫王策馬來到街尾的集市,放慢了馬速,一雙鷹目逐個掃視行人、店客與路邊的乞討者、雜耍者、流浪漢……
整整找了兩條街,他滿心失望,回望暮色降臨的大街小巷,想著也許那人就在某個燈火闌珊處,也許就只是一個巧合而已,是自己因執念而生魔障了……正黯然間,視線落在路邊的小吃攤子上,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青年男子用青布頭巾包著發髻,一身衣衫破破爛爛,髒汙到看不清原本的顏色,埋頭吃著一碗羊肉打鹵餄餎面。
從這個角度看不見那人的臉。但無需看臉,豫王十分肯定——就是他!
驅馬上前幾步,豫王彎腰伸臂,一把攬住那人的腰腹,撈上了馬背。對方似乎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掙扎著用手肘搗他,被他輕松按住了。
豫王低頭端詳懷中臭烘烘、髒兮兮的蘇晏,想起故人昔日無雙的風姿,一陣心痛,眼淚險些掉下來:“我的乖乖,你怎麽把自己弄成了這般模樣?”
第354章 我不佔你便宜
“那是我想弄成這樣的嗎?”蘇晏腰間裹了條白棉巾,泡在浴池裡,愁眉苦臉地歎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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