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晏怕他自責,忙安慰道:“其實也沒那麽嚴重,那個什麽魘魅之術,把它封了不用就是。等以後我們鏟除了七殺營,你也就不用擔心受心法或藥物影響而走火入魔了。”
荊紅追沒有吭聲。
蘇晏道:“還是先別去,以免打草驚蛇。”
“萬鑫那邊呢?”蘇小北問。
蘇晏思忖後做了決定:“別管,就當阮姐姐沒傳過消息。對了,你想法子暗中通知她,讓她別再通風報信,自保為要,有什麽困難及時告訴我,千萬別做以身犯險的事。”
蘇小北為難:“這樣行嘛,萬一大人因此錯過了重要的情報……”
“情報和她的性命,我選擇後者。”蘇晏低頭喝了口熱騰騰的花菇烏雞湯,“再說,那個鶴先生倘若真與七殺營、真空教有關,恐怕沒那麽容易讓她泄露情報。這次的消息,搞不好是個針對她的試探,我們按兵不動,她才安全。”
蘇小北聽明白了,點頭道:“那就當不知道。大人吃雞腿。”
他說話的同時,荊紅追已然夾了雞腿送到蘇晏碗裡。蘇晏叮囑荊紅追:“夜裡別去探奉安侯府,聽見了?”
荊紅追“唔”了一聲。
蘇晏不滿意:“唔什麽唔。這兩天倒春寒冷得很,你就睡我屋裡,半夜記得給我換炭盆和湯婆子。”
“好!”荊紅追應得又快又乾脆。
“好什麽好。你睡外間,我睡裡間。”
“……大人。”荊紅追欲言又止,隻礙著兩個小廝在場。
蘇晏歎口氣:“大人太難了。誰能想得到,奏本批紅的朱砂是禦用監特調的,還摻了金粉和香料呢?”
廳中其余三人:“……”
——大人又在說我們聽不懂的話了。真慚愧啊,看來要多念書。
——不過也無妨,反正大人說什麽都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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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紅蕉一宿沒睡好覺,清晨起來多用了好幾層粉,才遮住眼眶底下的烏青。
婢女終於帶來蘇晏那邊的回話,也只有兩行小字:“姐姐安全為要,望盡快抽身,消息切勿再傳。如需保護或離京,及時知會,我定全力護你周全。”
阮紅蕉怔忪半晌,把紙條移近燭火,將焚毀時又改變主意,小心地收進了貼身的荷包內。
她坐在桌旁,開始用小錘子敲核桃。婢女不解地問:“姑娘不回個信麽?”
“不用回了。”
“那以後還需要繼續送麽?”
“以後……奴家有沒有‘以後’不知道,但是他必須有。”阮紅蕉將一瓣剝開的核桃仁送進嘴裡,眼裡依稀閃著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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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安侯府。
深夜,窗外響起了鳥翅拍打的細微聲響。鶴先生在長衫外套了件披風,走過去把窗戶打開。
一隻體型小巧的黑羽雀鳥,悄無聲息地鑽了進來,停在他手上,親熱地啄他的手指。
鶴先生輕撫黑雀的尾翎,從腳爪上解下小竹管,又拿出個盛著谷物的小碗讓它自己啄食。
打開小竹管,他從中抽出一卷紙條,上面寫著:“萬鑫未被提審,詔獄也未加強戒備。蘇晏沒有異動,一切如昨。”
鶴先生有點詫異地挑了挑眉:阮紅蕉沒有向蘇晏通風報信?看來她真是衛貴妃的人。
臨花閣清倌梳籠那夜,阮紅蕉是與蘇晏一前一後進來的。按說像阮紅蕉這種級別的名妓,交往甚廣,大半個朝堂的官員都與她有過應酬,會認識蘇晏也在情理之中。
他還不放心,讓人調查了一下,發現兩人去年就認識了,蘇晏在會試之前與她黏糊得很,當了官後就立刻疏遠了她,幾乎不再去胭脂巷,應該是怕惹人非議,影響仕途。
如此看來,兩人間也是露水情,搞不好阮紅蕉因此對蘇晏心生不滿,更不可能向對方通風報信。
自己的試探落了空,但謹慎點,總歸沒壞處。
鶴先生銷毀了紙條,將小竹筒重新系回黑雀腳爪上。黑雀吃飽後還舍不得走,歪著腦袋,轉動黑眼珠,對著鶴先生東看西看。
鶴先生微微一笑,說:“你吃飽了,我的環兒還沒吃飽呢。”
他走到衣櫃旁,打開櫃門,抱出一個藤箱。
藤箱剛放到桌面,黑雀就像嗅到了什麽極可怕的氣味,渾身羽毛都炸了開來,尖鳴一聲,從半開的窗戶疾掠出去。
“……眾生皆貪生畏死,禽獸也如是。”鶴先生笑著關上窗戶。
第224章 我心還與君心
萬鑫瘋了。
無論是真瘋,還是裝瘋,總歸是手舞足蹈、語無倫次,不可能再上公堂指證衛氏。
蘇晏聽到這個消息時,人正在沈府,探望臥床養傷的沈柒——其時沈柒練完療傷的內功,正在嘗試著比劃招式,聽說蘇晏來了,趕緊又躺回床上,同時吩咐婢女端參湯進來,好叫蘇晏能應他要求親手喂一喂。
“這招厲害。”蘇晏邊拿著杓子喂參湯,邊歎道,“萬鑫要是死了,衛家有殺人滅口之嫌;要是不死,衛家又擔心他出面作證。乾脆就給弄瘋,誰會相信一個瘋子的證詞呢?且瘋病前兆多臆想,這下連帶他之前提供的證據,真實性都存疑了。”
沈柒也覺得這個手段陰邪卻管用,換作是他,大概也能想到做出。但從敵人手中施展出來,就令人很不愉快了。
“好在萬鑫提供的信息,錦衣衛事先已經去查證過,留存了不少證物,也暗中聯絡上十幾名苦主與證人。這些並不會因萬鑫的發瘋而作廢。”沈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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