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是蘇小京,肯定要嘰嘰喳喳叫起來。蘇小北有一點勝過蘇小京,很會看眼色與形勢,知道不是多嘴的時候,隻問了句:“大人是要回府,還是去哪裡?”
沈柒:“回府。”
豫王:“去醫廬。”
蘇晏:“……去午門。”
沈柒豫王:“去午門做什麽?”
蘇晏:“四更天了,過去剛好趕上開宮門,我要進宮面聖。”
“你可歇著罷!”沈柒和豫王一人扶肩,一人抬腳,把他按在了長座椅上。
蘇晏躺是躺下了,但車輪滾動,震得他腦袋又暈起來,呻吟道:“我還想吐……”
他剛才連黃水都吐光了,哪裡還能吐出東西來,豫王忙坐過去,把他的後腦杓枕在自己大腿上。沈柒因為胸肋疼,動作慢了一步,看得眼泛寒光,到底顧著蘇晏的身體,沒立刻發作。
蘇晏閉著眼忍受眩暈,嘴裡哼哼唧唧轉移注意力:“我要給馬車裝個提速和避震系統……滾動軸承,橡膠輪胎……還有彈簧……天工院幾月份可以開辦……”
豫王還在琢磨他話中的奇怪字眼,忽然聽他問起天工院,答:“四月。不,三月,趕趕工,三月應該可以。”
蘇晏聲音虛弱:“最好三月,趕在我離京去陝西前。我有些想法和建議……”
“你還要去陝西?”車廂裡另兩個男人同時不樂意了,“朝中這麽多官員,就沒有一個人能接手?”
“能是能,框架我都搭好了,細節也在魏巡撫的協助下逐步完善。但我最好還是再去一趟,夯實夯實,避免將來的專理馬政禦史接手時跑偏。我答應了皇爺,等過完萬壽節,三月就出發。”
沈柒臉色難看,豫王臉色更難看。
一個嫉恨皇帝假公濟私,更心疼蘇晏兩地奔波,勞心勞力。
另一個心疼蘇晏勞心勞力,更嫉恨皇帝假公濟私,連萬壽節都要拿來做名頭,也不知到時會設計他獻上什麽做壽禮。
看吧,都暈成這樣了,還想著進宮面聖哩!豫王看了沈柒一眼:本王早跟你說過,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沈柒陰沉沉地不做聲。
豫王說:“天工院初辦,百端待舉,你作為創建者兼院長,如何能走掉不管?還是留在京城為好。這話你要是不好說,本王去向皇兄提。”
沈柒第一次真心認同豫王的說法,盡管就此一句。
蘇晏道:“院長我可當不了,頂多當個名譽院長。我這人呢,點子是不少,但專業水平不行,博而不精,只會畫餅。天工院得你這位親王坐鎮,才能保證不被禮部的老迂腐們攻訐或蠶食,變成第二個國子監。
“另外還要請一位公認的大師當院長,才能服眾。這位大師最好是科舉‘正道’出身,令文官們無可非議,但在格物學方面又要有卓越成就……難呐。”
豫王說:“本王府中先前招攬了一批格物人才,到時你看看,可有合用的。”
“好。我還記得幾個人名,但不知……平行……蝴蝶……”蘇晏說著說著,沒了聲音,像是難抵腦傷,思緒不濟而昏睡過去。
車廂裡另外兩人不自覺屏息,生怕驚擾了他,囑咐蘇小北車趕慢點。
不到兩刻鍾,蘇晏因為一個顛簸驚醒過來,叫道:“——塵爆!”
“什麽?”
“可是做噩夢了?”
蘇晏在兩人的攙扶下坐起身,深吸口氣,慢慢說道:“地下大廳的爆炸,不是火藥。因為如果預埋了火藥,沒有定時裝置,對方無法準確地在我們進入時引爆,除非留下一名死士,作為引爆者。”
“當時大廳周圍除了我們,並沒有其他人,這點我可以肯定。”豫王道,“所以才放心帶你進去。”
沈柒也點了點頭。
蘇晏知道內功修煉到一定程度,耳力、眼力都較常人靈敏得多,甚至能感應到玄而又玄的“劍意”“殺氣”,譬如像阿追,就是個人形感應器——反正都屬於另一個境界,與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無關。
既然豫王和沈柒都說附近沒有其他人,那就應該沒人。
阿追、浮音,以及浮音要去見的幕後者,都早已離開。而他們因為從廢墟裡挖掘入口而耽誤了時間,並沒有趕上。
但那個幕後者離開之前,給追兵留下了一份大禮——
蘇晏一念至此,開始翻看自己的衣襟、袖管,沒有發現,又開始解帶寬衣。
“做什麽?快穿回去!”沈柒當即按住了他的手,皺眉道。
蘇晏不理睬,又去扒拉他的腰帶和衣襟。
“……要真想做什麽,等回府再說。”沈柒眼角發紅,像憋的,又像燒的,“眼下時機不對,地點不對。”
豫王回過神後,乜斜著沈柒,似乎下一刻就要出手,把他從車廂內扔出去:“人數也不對。”
蘇晏罵道:“你們的腦子裡除了黃色廢料,還他媽有什麽!”
他從沈柒的衣縫內摳出一些白色粉末,伸指道:“辨識一下?”
沈柒嗅了嗅,含住他的指尖舔,“……麵粉。”
豫王拳風直接朝沈柒門面去,要叫他鼻梁開花。沈柒側身閃避,牽動骨裂的胸肋,悶哼一聲。
蘇晏以為打到了,一巴掌抽向豫王的胳膊:“發什麽瘋突然打人?講不講道理?!”
豫王怕他被真氣反震受傷,連忙撤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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