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晏對他細細講述鴻臚寺一案的始末,問:“你是江湖人,消息應該比北鎮撫司靈通,有沒有懷疑的對象?”
荊紅追聽著,臉色漸冷下來,沉默片刻,說道:“有。但屬下得親自去證實一下,以免懷疑錯人,誤導了大人。”
“還真的有?是誰,天音派的後人?還是其他門派?”
“大人先歇息。屬下出去一趟,過不了一兩個時辰就回來。”荊紅追沒有直接回答,起身告退。
蘇晏叮囑:“我知道你武功高強,但小心駛得萬年船。別弄險,早點回來。”
荊紅追深深看他:“大人愛護我,我銘記於心。”
蘇晏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挪開眼神,“你是我的貼身侍衛,當然得好好的,否則我還得再招一個——”
後半句被堵在了嘴裡。
蘇晏向後被撲倒在被面上,吚吚唔唔地掙扎,掙不過,隻得由它去了。
片刻後荊紅追抵著他的鼻尖,低聲提醒:“大人,呼吸。”
蘇晏大口吸氣,臉頰真成了酡顏色。荊紅追再度親了上來,比起之前幾次簡直進步神速,一點也不“口拙”了。但手還是生的,因為蘇大人死活攥著他的手腕,不許他伸進衣擺裡去。
“你……還不趕緊走……”蘇大人被親得快要斷氣,使勁攆人。
荊紅追老實地“嗯”了一聲,動作利索地離開,回房取劍。
蘇晏仰面躺在床上,好容易喘勻了氣,對著帳頂罵:“狗膽越來越大,老爺我再不立威,真要被小妾爬到頭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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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紅追換了身深色的夜行衣,帶著劍與暗器,輕車熟路來到豫王府。
他不確定浮音是否真的聽從了他的提議,去豫王府避禍,但總歸是條線索。
王府深闊,仆役眾多。依荊紅追對浮音的了解,對方心高氣傲,不可能去從事雜役等粗活,當侍衛的可能性更大。於是他直接潛入侍衛們居住的院子,一個個房間探過去。
普通侍衛睡的是四人一間的通鋪,因為年假,床位空了不少。一部分侍衛正在巡夜,沒輪到的就喝酒、打葉子牌、睡大覺。
荊紅追花了些功夫,才在其中一個較為寬敞精致的廂房裡,找到了睡在床上的浮音。
這廂房明顯是頭目級別才能住的,看來他的師弟來了沒多久,就在王府混得不錯?荊紅追悄然飄入房內,在滿室酒香中,端起桌面殘留了一點水痕的酒碗,仔細嗅了嗅。
他放下碗,走到床邊,面無表情地注視床上的人。
然後將劍柄用力拍在了隆起的被子上。
這下浮音不得不睜開雙眼,輕笑道:“師哥既然來看我,怎麽不多看會兒,做什麽非得把我打醒。”
荊紅追在昔日同門面前成了一塊無懈可擊的堅冰,硬邦邦地說:“問你一件事。”
“問吧。”浮音好整以暇地坐起身。
“昨夜你在哪裡?”
“除夕?當然在王府裡,我又無家可歸。本想找師哥蹭頓年夜飯,但一想,師哥連那位大人的面都不願讓我見一下,估計更不肯留我吃飯了。我還是跟侍衛們扎堆吃飯罷。”
荊紅追盯著他臉上細微的表情和眼神:“迷魂飛音想同時控制四個人,即使有魘魅之術的功法作為輔助,對你而言也十分吃力罷?還是說,在我離開七殺營之後,你又長進了不少?”
浮音一臉無辜地看他:“師哥在說什麽?我已經許久不吹笛了,上一次吹,還是引你相見的時候。至於這王府的人,控制來何用,給我加月錢麽?”
荊紅追二話不說,猱身上前去扣他的脈門。
浮音縱身躍起,笛子從被底鑽出,刺向荊紅追的要穴,想要迫使他收手。
兩人對彼此的功法和招數都爛熟於心,加之都不願驚動屋外的侍衛,故而只是手上拆招,沒弄出大動靜。
十幾個回合後,荊紅追棋勝一招,右手劍鋒抵住了浮音的脖頸,同時左手扣住他的脈門,去探他體內真氣。
真氣逆衝,氣血不濟,經脈內有不少尚未愈合的裂痕,像是內力損耗過度,被功法反噬的症狀。荊紅追篤定道:“昨夜鴻臚寺死了的那四個瓦剌人,就是你的手筆。”
浮音嘴角噙著微笑,眼底卻如寒潭般幽深冰冷:“怎麽,師哥身為大銘人,難道還要為韃子打抱不平?”
荊紅追道:“我不管他們死活。隻想知道這是不是七殺營的新任務?”
“隱劍門覆滅了,七殺營也深藏蹤跡,我和他們撇清乾系還來不及,哪會去接什麽鬼任務。”
“那你為什麽要出手?”
“看那幾個瓦剌人不順眼行不行?北漠蠻夷,殺就殺了,又怎樣。死在他們手裡的中原人還少麽?”
荊紅追冷冷道:“你當初奉命去刺殺遼東總督,可一點沒有猶豫過。邊關失守你都不在乎,還會在乎其他中原人的性命?”
浮音笑道:“師哥不也一樣?咱們這些都是出沒在黑夜裡的鬼,什麽時候在乎過活人的性命。可如今,師哥竟然也有了一顆愛國心,真有意思,不知道愛的究竟是國家,還是主家?”
“主家”在這個時代,是妻子對丈夫的稱呼之一。荊紅追被他戳了肺管子,面色越發凌厲,劍鋒往下一壓:“不必廢話,跟我走。”
“去哪裡,報官?”浮音咯咯地笑出了聲,“去告訴順天府尹,我是隱劍門余孽,你也是。連同你們家蘇大人,都逃不脫一個包庇罪。對了,我記得官府張榜公告,明明白白寫著‘凡與隱劍門過從密切者,均為從犯,法不輕饒’。這可是聖諭呢!看來師哥不是愛主家,而是恨主家,想拉他陪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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