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一定,許是繼承他母親呢。”皇帝淡淡道,“朕講究的是賞善罰惡,可不是什麽時候都寬宏的。”
拐彎抹角地說情失敗,皇帝似乎鐵了心要敲打太子,蘇晏無可奈何,只能暫時作罷。
皇帝卻不打算善罷甘休,把奏本一擱:“你這太子侍讀當得真是盡職盡責,時時刻刻把他記掛在心。不如說說,朕這個大兒子,你覺得如何?”
——感覺又是一道送命題啊!說太子有多好,皇帝聽了未必高興,可要是說太子不好,又落了這位當爹的面子。同樣的,說他勇;有黷武之嫌,說他智;暗指其有心機;說他仁……這不是諷刺剛罵過太子的皇帝麽?
我這官兒當的,真是太難了……
蘇晏心念數轉,將帕子收入懷中,從容地回答:“太子殿下是個實誠的孩子。”
口吻雖真摯,卻更像長輩對晚輩的讚賞,以這副身體十七八歲的年齡和蘇晏臣子的身份而言,堪稱犯上。皇帝聽了卻暗自喜悅,頷首道:“太子可不把自己當孩子,總想著證明給朕看,他已經是個能與朕分庭抗禮的成人了。”
“分庭抗禮”這個詞用得微妙,蘇晏忙道:“太子與天底下任何一個想向父母證明自己的兒子並沒有兩樣,再怎麽努力,也不過是為了得到父母的一聲讚許罷了。”
皇帝面上似笑非笑:“說來說去,你心裡還是向著他。也難怪,歲數差不離,總歸更加聊得來。”
蘇晏討好地答:“歲數是差不離,性情差得有點多,太子直爽,臣又經常不識抬舉,惹怒太子是常有的事。好在太子大度不計較,氣過後也就算了。非要說臣心裡向著誰,那當然是我大銘的江山社稷,時刻不敢忘記家國。”
回答倒是無懈可擊,只是……聽著並不入耳,尤其最後一句,別人這麽說是表忠心,放在他身上,就變成求生欲了。皇帝微嘲地看著蘇晏,說道:“朕即江山。”
蘇晏只能順著皇帝的話頭:“那要這麽說,臣一片丹心的確全是向著皇爺的。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每天不知要聽多少遍“萬萬歲”,怎麽從他嘴裡說出來,就聽著這麽別扭?皇帝用難以言表的神情看蘇晏,招了招手:“過來。”
蘇晏放下茶杯,有點忐忑地走到禦案前面。
“再近點。”
蘇晏又挪近了些,肚子都要抵著桌沿了。
皇帝向前傾身,用筆杆末端去撥他衣襟:“‘一片丹心’何在?朕很是感興趣,就等蘇卿進獻了。”
蘇晏用手遮著衣襟,為難道:“心在人在。壽禮都已經獻了,皇爺可不能把臣的立命之本也給征走了啊。”
他知道對方此刻玩笑的成分居多,這對景隆帝深沉內斂的性格而言頗為難得,故而也沒認真擋。衣襟散開了些,系在一根紅繩上的玉印從衣襟內滑了出來。
觸目生情,皇帝先是微怔,繼而斂了笑意,神情顯得有些嚴肅,目光卻變得更加摯熱。他忽然起身,曲指勾住了那根紅繩,連帶將蘇晏的身體往自己這邊帶。
蘇晏被牽得整個人向前傾倒,下意識地將手支撐在桌沿保持平衡,那枚玉印就垂在一卷空白聖旨上方晃來晃去。羊脂玉印尾刻著“槿隚”,五色綾錦上是“奉天承運皇帝”,兩位一體,相映成趣。
離得太近了,彼此鼻息可聞,蘇晏用手支撐在茶幾邊緣,有點緊張地咽了下口水,與玉同色的脖頸上,喉結也隨時上下滑動了一下。皇帝的聲音輕且低沉:“朕的私印,你為何不好好收藏起來?”
要達成人生小目標,就得先從掛在脖子上的一個億開始。蘇晏當然不能這麽說,於是答:“臣……怕弄丟了。”
皇帝:“貼肉掛著是不怕丟,就不怕被其他什麽人看見?”
蘇晏:“其他——沒其他什麽人,真沒有——”
皇帝:“既然掛著了,就不許再摘下來。誰想要看,你就先問他,敢不敢染指用了禦印的私藏品?”
蘇晏漲紅了臉,暗惱道:“臣不是私藏品,身上更沒蓋誰的專屬章!”
皇帝微微一笑:“那就蓋一個。卿想蓋在哪裡?”
蘇晏心裡莫名發慌,一發慌就想逃:“皇爺日理萬機,臣不敢多加打擾,若無其他事吩咐,臣就先告退——”
皇帝不僅沒允許他告退,反而起身將他整個人抱起,把他放在了禦案上。
“聖、聖旨……還有奏本壓著了!”蘇晏低叫一聲,手腳並用想爬下桌。
第220章 蓋在哪裡合適
蘇晏心裡莫名發慌,一發慌就想逃:“皇爺日理萬機,臣不敢多加打擾,若無其他事吩咐,臣就先告退——”
皇帝不僅沒允許他告退,反而起身將他整個人抱起,把他放在了禦案上。
“聖、聖旨……還有奏本壓著了!”蘇晏低叫一聲,手腳並用想爬下桌。
“壓就壓了罷。”皇帝將他上半身放倒在寬大的禦案,繡了龍紋的赭黃袍袖掃過,筆架、硯台、鎮紙丁零當啷掉落一地。
蘇晏的尾椎硌在堅硬的金絲楠木桌沿,兩腿懸空難受得很。皇帝挽住他的膝彎,往自己腰身兩側一搭,命令道:“腿勾緊了。”
“皇爺!皇爺!這真不行,臣不能……”蘇晏雙手驚慌地亂抓,發現抓住的是個內閣呈上來的奏本,忙不迭放開。
他敢拿棋盤砸豫王,卻不敢拿桌上的東西砸皇帝——就算敢,也不忍心,最後只能緊緊抓住皇帝的手臂,軟聲懇求,“光天化日,又是在外廷的禦書房,被人看見臣的名聲不保事小,有損皇爺的顏面事大。皇爺先放臣下來,臣有公事要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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