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響應聲此起彼伏:
“假教!”
“邪教!”
“害死了那麽多人,殺千刀的真空教!”
“騙子教!”
“騙子教!”
“騙子教”這三個字,最後匯成了整齊劃一的聲音洪流,在東市街巷上空久久回蕩。道路兩側燈籠的光芒,映亮了一張張憤怒的臉。
蘇晏的視線越過牌坊後方,在台階旁的石獅子邊上,看見豫王挽弓的身影。豫王朝他晃了晃手中的強弓,揚起劍眉,懶洋洋地一笑。
裝逼!蘇晏在心裡點評。
……不過,裝得還挺帥氣。
第203章 一刻都不耽擱
這場上了次日邸報頭條的公審大會,前後歷經三個時辰,直到蘇晏當眾宣布,會對白紙坊爆炸案的最大嫌疑犯——真空教徹查到底,將一乾主腦緝拿審訊,而其余從犯,哪怕是權貴勳戚也絕不姑息,才在百姓如雷的呼聲中落幕。
高台沒有馬上拆除,但降下的白布被一部分民眾扯去,在地面上踐踏泄憤,紅蓮印記與墨字上踩滿了汙漬。
蘇晏見到這一幕,思維忽然跳躍,想到街巷牆根隱蔽處的那些紅蓮印記,以後怕是一畫出來,就會被人同樣圈出、斜杆劃掉,或是依葫蘆畫瓢也寫個“騙”字,就像後世的拆遷隊塗牆一樣,頓時忍俊不禁。
“蘇禦史。”有人喚了聲。
他轉身,見刑部郎中左光弼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出聲的是都察院禦史楚丘,便也招呼道:“楚禦史。”
楚丘道:“蘇禦史勇氣可嘉,可想好接下來如何應對報復與反擊?衛家有太后撐腰,真空教盤根錯節又隱於市野,這明槍與暗箭都齊活了。”
蘇晏想起景隆帝也曾說過,他這是把自己架在柴堆上燒,於是頷首:“多謝楚大人提醒。然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這一句援引得恰到好處,楚丘聞之肅然,拱手道:“公為我同道中人。”
蘇晏入朝為官一年,因為身兼禦史,對都察院的情況也有所了解,認為這位楚禦史是真正具有清流風骨的言官,故而以調查組的名義將他抽調過來參與辦案。此番接觸之後,觀感更好,於是正色回禮:“聞道有先後,楚大人是我前輩。”
楚丘道:“不過稍長幾歲,‘前輩’二字不敢擔,喚我表字‘靈川’即可。”
蘇晏笑道:“那靈川兄也叫我‘清河’吧。”
相逢雖一揖,意氣已千秋。兩人相視而笑,算是交上朋友了。
百姓們盡皆散去後,蘇晏也不乘官轎了,就坐馬車,由侍衛護送著回府。
片刻後,豫王騎馬追了上來。
蘇晏生怕他又要來守夜,再次表達謝意後,推說今日十分疲勞,想早點回家睡覺,沒有精力再待客了。
豫王哂笑:“這逐客令下的,頗有些過河拆橋的味道。可惜本王並不想與皇兄派來的那群侍衛去爭你臥房外間的床位,清河多慮了。”
蘇晏鬧了大紅臉,心道你不是又來撩騷,那攔我的馬車做什麽?
豫王仿佛聽見了他的腹誹,俯身低聲道:“我隻想提醒清河一句——黃華坊在北面,毗鄰我王府所在的澄清坊。可你的馬車卻是往西趕,想必是車夫不識路,南轅北轍了。”
蘇晏本想先去小時雍坊的沈府,探望沈柒後再回家,此刻心思被戳穿,面子上有些過不去。又擔心豫王跟去攪局,刺激到傷勢未愈的沈柒,隻好吩咐:“車夫,前面右拐,去黃華坊的蘇府。”
豫王目的得逞,臉色好看得很,把蘇晏護送到家門口,見他帶著幾名侍衛進入院子,方才道了聲保重,調轉馬頭離開。
蘇晏想生氣,又氣不起來,畢竟豫王今夜幫了大忙,雖然故意攪黃他與沈柒的約會,但也沒像以前那樣死纏爛打,反倒顯得頗有風度。
他隻好笑罵一聲“心機狗”,讓小廝去沈府遞條子,說今日有事未了,明日再去探望。
結果到了“明日”,他忙起公事來,又給拖到了入夜之後。
都說乘熱打鐵,輿論戰也一樣。
公審大會只是個開始。在蘇晏的策劃下,京城五個城區,由各自的兵馬司具體操作,在鬧市搭建“真空教受害者報案專區”,當眾受理起了訴狀。
一開始百姓們都在瞧熱鬧,就算有冤屈,也沒人敢當出頭鳥。
蘇晏事前讓石簷霜和韋纓去找尋的那些苦主就派上用場了。萬鑫果然如他所料,骨子裡是個生意人,接觸過大量教眾想要開發商機,所以提供的證詞瑣碎但真實。
譬如某香長以傳道為名騙奸女信徒啦;某百姓發了癔症的家人被教眾當做邪魔,活活燒死啦;哪些哪些教眾,為了治病消業砸鍋賣鐵,最後弄得家破人亡啦……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這些苦主求告無門,又畏於真空教的“法力”,只能打落牙齒肚裡咽。不想來了一批錦衣衛,各種勸說,又拿出錢財做什麽“勇於揭發黑惡勢力獎勵金”,連訴狀都幫忙寫好了,讓他們去五城兵馬司設置的專區報案。
終於有幾個苦主被說通,去遞了訴狀,並按要求當眾描述了真空教的罪行,果然事後拿到了獎金。
見別人嘗到了甜頭,但凡受過害的,無論是不是教眾,都來告狀了。
只見報案專區的高台上,這邊的婦女哭哭啼啼告教徒強奸,那邊的翁媼老淚縱橫哭喊兒子快回魂,更有些丟了板凳、鍋鏟、看門狗的,也都賴在真空教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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