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刺青,是為了從側面驗證韃靼騎兵身上狼頭刺青的真假。去城外馬場見阿勒坦,又不是我一個人去,是帶嚴、霍二人去平息爭端。至於添頭和送貨,那都是談生意的技巧……”
“我不聽這些!你就說說,瓦剌國書裡指定的參禮官員條件,是不是為你量身打造的?你再說,那個阿勒坦與你之間沒有舊愛私情?”
“……那個,也不一定就是特指我啊,仔細查查,符合條件的官員肯定還有……”
“有個屁!我讓錦衣衛查了,就你一個!”
“錦衣衛……你讓誰去查的?”
朱賀霖露出個古怪神色,像不甘銜恨,又像拉人共沉淪的快意:“沈柒。”
蘇晏眼前一黑,腳下打了個趔趄。
朱賀霖見此情形,懷疑越發變成篤定,對蘇晏四處招惹桃花的本事心深恨之,咬牙切齒道:“你跟沈柒打著兄弟的幌子暗通款曲;吃窩邊草縱容貼身侍衛爬床;四王叔那邊,你恨來恨去,最後還是為他離京出力;還有我父皇——不是說絕不會以色事君嗎?不是說他要臉、你也要臉嗎?不是說君臣相知,止步於此嗎?結果呢?你要是女的,怕不給我生出個弟弟妹妹來!
“這些我都忍了,畢竟當時年紀還小,不被你看在眼裡。我自己也是,許多事回頭想了才明白其中門道。可如今不同了,我是皇帝,天底下沒有我得不到的東西,也沒有我殺不了的人,你那個遠在北漠的賊野漢子要是再敢來挑釁,開戰就開戰!我親自帶兵砍了他和他那群蠻夷族人的腦袋,在皇城門口堆‘京觀’!”
蘇晏聽朱賀霖越說越離譜,到後面完全就是故意胡說八道、胡攪蠻纏了,氣得隻想拂袖而去。
朱賀霖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他的腕子,使勁往回拽:“跑什麽?心虛了,還是心疼了?告訴你蘇清河,別以為能借著這次參禮的機會勾搭舊情兒,雙方談不談得攏還兩說呢。就算朕會派人去,也絕不會派你!”
蘇晏手腕被捏得生疼,怎麽都甩不脫,又是惱火,又是憋屈,轉身就拿手肘搗向朱賀霖的胸口,力道還挺大。
“還敢打我?反了天!”朱賀霖一手格住他肘尖,一手勒住他的肩頸,直接給掀倒在地,“以前我讓著你的,還真以為自己有一戰之力?”
蘇晏磕到了後腦杓,雖然不算太疼;還被勒得喘不過氣,雖然也沒到窒息的地步……但他窩火啊,窩出的火要把這東暖閣的地磚給燒穿了。
“認不認錯?服不服軟?”朱賀霖胳膊勒著他的肩頸,膝蓋抵壓著他的大腿,氣勢洶洶地問。
蘇晏用力扒他的胳膊,喘氣道:“服你——”
“媽”字到了喉嚨口又被硬咽回去,罵娘可不能殃及先章後,蘇晏不假思索地改口:“服你爹的軟!”
朱賀霖一怔:“……真的?”
“什麽真的?”
“我爹啊!真的軟?”
“……”
“我就說嘛,他都一把年紀了,力不從心也正常。”
蘇晏想一巴掌呼死朱賀霖。
什麽玩意兒!“鳥大不大”“爹真的軟”,怎麽什麽話都能被他歪去不可描述的方向……這小子腦袋瓜裡究竟都塞滿了啥?
朱賀霖還在嘀咕:“你真該試試我的……要不你先摸一下,驗個貨?”
蘇晏真的動手了。
一拳招呼在他的鼻梁上。因為含威帶怒,氣灌拳風,效果驚人。
朱賀霖猝不及防下中了招,結結實實挨了這一記,隨即火起,按住蘇晏好一頓銼磨。
兩人就跟街頭混混打架似的,在地磚上滾來滾去,用手肘與膝蓋互毆。
蘇晏一巴掌按在朱賀霖臉上,摸了滿指的黏膩,怔了怔,猛地收手:“你……你流鼻血了!”
朱賀霖坐起身,滿不在乎地用手背一抹:“被你那一拳乾的。”
蘇晏卻慌亂起來,忙不迭地趴過去用袖子去堵他鼻孔,眼前模糊搖晃的盡是龍床錦被上大團大團的殷紅血色。
“沒事,沒事……我給你擦擦,擦擦就好……”似曾相似的情景擊中了蘇晏的心,恐懼感使得他瞬間哭了出來,“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打你,你可千萬別出事……”
朱賀霖沒把鼻血當回事,倒被他的過激反應嚇了一跳。轉念之後,似乎明白了什麽,一把將他緊緊摟在懷裡:“別怕!是我,朱賀霖……小爺沒事,你別怕。”
年輕的天子背靠榻腳,坐在地面,口鼻與下頜血跡斑斑。蘇晏半跪在他岔開的雙腿間,將臉貼在他前襟,哽咽不止。
過了半晌,兩人才平靜下來。蘇晏抓著朱賀霖的外袍,把織金團龍揪成了打結的長蟲,抽著鼻子說道:“咱們以後還是別打架了。”
朱賀霖悶悶地答:“嗯。”緊接著補充一句:“我從沒對你先動過手。”
蘇晏聽了很有些愧疚,下定決心,得把朱賀霖當個成年男人、當個君王看待了,不能再仗著少年時情分,動不動就使用暴力。
“你以後也別故意說混帳話來氣我。”蘇晏說。
朱賀霖又“嗯”了一聲,想想還有點不甘心,嘟囔道:“你到底睡沒睡過那個北蠻子……”
蘇晏抹了把臉,氣笑了:“沒有!就是萍水相逢,彼此看著還順眼的關系。”
朱賀霖半信半疑:“真的?”
“千真萬確!我與阿勒坦,比與你之間還清白。就是再普通不過的朋友,不涉及國家利益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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