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帝不為所動:“戶部的底子,朕心裡清楚。國庫年收入白銀400萬兩有余,若是加上糧食布帛之類,足抵2000萬兩不止,如何就拿不出這區區22萬兩白銀?徐尚書,你是摳門摳慣了,要真舍不得,就去朕的內帑取這筆錢。”
內帑就是皇帝的私人小金庫,給后宮發月例、給官員打賞……包括皇帝和皇子、公主日常開銷的錢,都從這裡來。
倘若國家建設,還需要動用皇帝的私庫,簡直是往財政大臣臉上扇耳光。
徐尚書驚覺風頭不對,當即改口道:“出得,出得!況且這22萬兩白銀,又不是一口氣付清,可以隨工期分批下撥。”
他邊說,邊理清了思路:對呀,工期長著呢,按蘇十二這種犁庭掃穴的搞法,沒個三年五載哪能竟全功。我為什麽要跟皇爺唱反調,嫌頭上烏紗帽戴得太牢靠?
景隆帝頷首表示同意,瞥了太子一眼。
太子讀懂了父皇眼神中的含義——看到了?得對六部事務了如指掌,才不會被這些成精的官員忽悠,兒子,好好跟你爹學著。以後讓你讀什麽,記什麽,你就好好讀,好好記,別再偷懶了。
朱賀霖心悅誠服地狂點頭。他也不想偷懶的呀,故而每次都立下雄心壯志:
今日小爺我要把這一桌書冊讀完。
三日內,小爺保證寫出八篇父皇滿意的策論。
本月文華殿聽課絕不請假、遲到。
種種種種。
然而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想要像父皇那般十五年如一日的自律與勤勉,真難哪!
朱賀霖有點沮喪,但更多的是被激發出比肩父皇的志氣。他朝景隆帝深望一眼,目光明銳,眉宇敞亮,仿佛在說:父皇放心,兒臣一定努力!
皇帝揚起嘴角,淺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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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廷銀兩下撥之前,蘇晏的采購和建築工程就開始動工了。有賭馬贏來的一萬多兩白銀打底,可謂手有余糧心不慌。
可惜工程量實在太過浩大,一萬多兩白銀扔出去,連個水花都沒見著。為了另辟財路,他又動起了歪腦筋——這回不賽馬了,改為搜刮罰款。
他下令陝西司、府、衛、州、縣各大小衙門,將本年度征收囚犯的贖罪銀、贓罰銀,統統都匯總過來,收貯在平涼府衙,用於各項開支。
管戶籍、管錢,陝西巡撫魏泉魏大人是一把好手。蘇晏把他從西安府請了過來,坐鎮平涼,當自己的人事處兼財務處主任。
在朝堂撥銀抵達陝西的那一個月間,他過得還挺滋潤——基建不愁錢的感覺,真爽啊!
蘇禦史把這個“總指揮”當得遊刃有余。
他參照後世的行政管理模式,搭起了一套地方政府機關班子,建立改革領導小組,與各部門官員簽訂“一崗雙責”責任狀,讓他們既要負責業務工作,又要承擔思想工作。
按照指揮部下發的冊子裡的內容,官員們每個月必須與下屬談心談話端正思想,進行提純式洗腦,主要內容從“忠君愛國”到“勤政為民”到“清風廉潔”再到“改革創新”,可謂層層對下一條龍。凡在每月量化考核中獲得“甲級”的,年末發放數額可觀的獎金,而桀驁刺頭不服管教的,一次警告、二次通報、三次直接撤職或解雇。
魏巡撫看著這一套匪夷所思、卻又成效顯著的模式,吃驚地想:一個十六七歲的士子,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哪來的這些門道?想來想去,只能歸結為天生之才。
他慫恿蘇晏把這套管理模式形成律例,上報朝廷,申請向全國各司推廣。
雖然這個主意正中蘇晏下懷,但他如今統領全局,哪有空搖筆杆。於是魏巡撫毛遂自薦,要幫忙整理文字。
蘇晏知道魏巡撫這是想撈點功勞。
畢竟魏泉身為陝西最高長官,這些年對馬政凋敝無計可施,還向朝廷申請裁撤兩寺。奏折被皇帝駁回,還薄責了幾句,令他汗顏又惶恐。
如今見新來的禦史搞得有板有眼、轟轟烈烈,魏巡撫似乎看到了光明的未來在招手,於是他也想盡量提高參與度,抓住機遇給自己也刷一些政績。
蘇晏是個自己吃肉,也讓同僚喝湯的人——只要對方足夠配合、不拖後腿。
而且他真忙得不可開交,遂叫了幾名速記員跟隨身邊,想起多少,就口述多少,再將這些記錄匯總給魏巡撫,讓他去整理成冊。
景隆帝下的聖旨,本意是讓蘇晏別太辛苦,運籌帷幄發號施令即可,跑腿的事讓魏泉去負責。
結果情況反了過來,魏巡撫除了管理收入支出,就是帶著一批文吏坐辦公室,天天埋頭章稿,筆耕不輟。而蘇晏整天都忙著到各地視察,以免改革流於形式。
他帶著侍衛們跋山涉水,檢查新辟的草場與修葺的營堡;走街串巷調查民意,走訪軍余、馬戶;對內地購馬與番邦交易的貨物進行樣品抽查……
不過,辛苦歸辛苦,在吃穿住行上,蘇晏從不虧待自己,甚至直接整了一套手藝出色的廚師班子帶在身邊。
好吃好喝加上運動量大,晚上又有武功高手替他調理身體,如此一段時間後,他居然長肌肉了——
雖然只是薄薄的一層,與前世的腱子肉沒法比,但依然讓蘇晏幾乎喜極而泣。
這夜疏通經脈時,蘇晏開心地撩起衣擺,給貼身侍衛看他新長的腹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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