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了嶽欽離開的腳步聲,想到嶽欽可能還在生自己的氣,他又把他們的感情給搞砸了,再一次地親手把自己逼到了孤立無援的狀態,楊涯就十分煩躁地用被子蒙上了頭。
時間在被子裡流逝得很慢。
楊涯感覺自己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嶽欽回到他身邊。
他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就算睡著了,也會做噩夢,然而事實是還沒等嶽欽從浴室裡出來,他就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沉,幾乎是一夜無夢,直到第二天清晨意識快要醒來的時候,才做了一個有關過去的夢。
夢裡沒有任何讓他害怕或厭惡的東西,但他夢到了嶽欽坐在台階上哭。
他問嶽欽為什麽哭,嶽欽不答,楊涯就靠自己模糊的記憶以及嶽欽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跡推理出了答案。
對方人多勢眾,可是為了給嶽欽討回個公道,楊涯還是擼起袖子一個人上了。
夢裡他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扎進了人堆,最終沒能英勇就義,而是帶著不到指甲蓋大的破皮凱旋而歸。
他去找嶽欽邀功,在明知會被對方說教的前提下,他還是竭力地誇大了說辭,把自己這一戰描繪得驚險無比,一波三折,當始終低著頭不看他的嶽欽突然抬起手來,楊涯的第一反應就是往後躲,然而想象中的頭痛並沒有到來,嶽欽溫柔地揉亂了他的頭髮,用剛剛哭過還有些嘶啞的聲音說:“乖。以後不要再自作主張,一個人去受傷了好嗎?”
然後楊涯就從夢中醒來了,發現枕邊濕漉漉的一片。
一開始他以為只是自己昨晚沒擦乾頭髮才把枕頭弄濕了,嶽欽不在床上,楊涯遊魂一般蕩進了衛生間裡,洗完臉後照了鏡子,才發現原來在夢裡哭的人不是嶽欽而是自己,此時他臉上兩道清晰的淚痕就是證據。
楊涯感覺人生挫敗無比。
他用乾毛巾擦了擦臉,心灰意冷地拿起了昨晚被他遺落在洗手池邊的手機,想看看在他掛掉電話之後,楊崢沢都給他發了些什麽,打開短信界面後,卻發現裡面什麽都沒有。
——更確切點來說,只是沒有楊崢沢發來的消息。
中國移動和手機銀行等發來的未讀消息還是原封不動地保留著的。
楊涯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擔心嶽欽看到了楊崢沢的消息,連忙退回到自己的通話界面進行確認,卻發現他的通話歷史記錄裡沒有自己和楊崢沢和嶽欽通話的記錄,有的只是剛打開通話界面時,出現在手機屏幕裡的一串意味不明的數字。
他對這串數字沒有任何印象。
如此情形讓他不禁有些疑惑,憑記憶翻出自己藏在睡衣口袋裡的紙條,想要確認這串數字是否就是楊崢沢的號碼,卻發現他的睡衣口袋裡哪有什麽楊崢沢塞給他的紙條,有的只是一個計生用品的包裝殼。
???
為什麽他的口袋裡會有這種東西?
楊涯迅速抽了張衛生紙出來,把它包起來揉成團丟進了垃圾桶,然後他開始凝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懷疑人生,懷疑了一會兒,他又低頭看了眼通話界面裡的那串數字,數了數數字的個數,發現這顯然不是一串電話號碼,因為數字已經超了。
翻了翻之前的通話記錄,他發現之前自己打給小陶的電話也沒有了,從下午四點至今,他的全部通訊記錄裡,只有一個來自嶽欽的未接電話孤零零地躺在列表裡。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一個極其魔幻的方向發展。
楊涯想不明白,如果嶽欽只是看到了楊崢沢給他發的短信,又為什麽要刪掉這些東西…他口袋裡的計生用品又是從哪來的?
楊涯有些茫然地走出了衛生間,之後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和他的記憶有著極大的出入:
陽台上沒有半點他和嶽欽昨晚一起在這裡燒烤過的痕跡,晾衣架上曬著他昨晚換下來的那身衣服,可上面並沒有他還沒來得及仔細搓洗的油汙,有的只是衣角一小片淡黃色的酒漬。
廚房裡所有的東西都在他們原來的位置上,但冰箱裡多了橫七豎八的幾罐啤酒。
垃圾桶裡沒有烤串的竹簽,而其他垃圾似乎都還是它們本來的樣子。之後楊涯又檢查了一下洗菜池,發現裡面並沒有自己昨晚衝洗調料留下的汙垢,有的只是一塊西紅柿的皮,還有一隻不太起眼的小蘑菇。
最後,楊涯回到了客廳,發現嶽欽正歪歪斜斜地躺在沙發上,眼下一片烏青,滿臉的倦意,而他面前的茶幾上擺了好幾隻袋子,裡面裝了各種各樣的吃食,不僅有糯米藕和黑米糕這樣的小甜點,還有鍋包肉、炸雞架等等的熟食。
所有的食物都已經冷掉了,摸起來硬邦邦的。楊涯想偷偷地看一眼嶽欽的手機,不料他剛碰到嶽欽的肩膀,嶽欽的呼吸就亂了,他皺著眉有些不安地晃了晃腦袋,隨即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嶽欽的眼神本來是帶了幾分被打攪了休息的不悅的,但在與楊涯四目相對的瞬間,他的目光就變得柔和了起來。
“你醒了?”嶽欽揉了揉有些睜不開的眼睛,有氣無力地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怎麽這麽早,現在還不到五點…感覺怎麽樣?”
“什麽感覺怎麽樣?”楊涯看他一副無比憔悴的樣子,心裡很是焦急,“嶽欽,你怎麽睡在這裡?你要是實在不想和我一起睡,把我推醒了讓我來睡沙發就好了,幹嘛要為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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