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忍冬噗嗤一聲,手上捏著長得最好的那朵雞樅。“阿九不會是好久沒過去,生分了吧。”
戚九小大人似的搖搖頭:“哪裡,哎,爹爹不懂。”
葉忍冬樂得肩膀直顫。
戚九走前邊帶路,平日裡走兩刻鍾的路硬生生被他走成了半個時辰。
最後半截兒,葉忍冬直接窩進程郎玉的懷抱,晃著腿兒悠哉亂看。
祖屋,葉忍冬一進門留在家的鍾靈秀就迎了上來。“冬哥兒來了。”
“大嫂,剛摘的菌子,給。”
放在竹籃的雞樅上帶著沒乾透的水珠,在柔和的陽光底下折射出晶瑩的光芒。冒了半個竹籃的雞樅散發著鮮香,光是聞著就開始嘴饞了。
鍾靈秀笑著收下。
戚九藏在大人背後,板正的小身子側出一半,圓眼睛轉悠著打量院子。
顏桐後一步出來,一眼就見著戚九的樣子。
他道:“剛剛有人來悄悄打聽自個兒家丟了的小孩,看他那描述跟戚九差不多。”
戚九縮回身子,轉身跟小孩兒混在一起去了。
只要沒見到自己,那就無所謂。
葉忍冬一愣:“找孩子的?”
鍾靈秀看著那刨沙的小孩,英氣的眉毛一皺:“是有點像。”
葉忍冬蹙眉,拉扯程郎玉的衣袖。
程郎玉不著痕跡地捏捏他手心,道:“那人怎麽說的?”
“說是三個月前,家裡的小孩丟了,沿著線索找到這裡。孩子是主家的,從小錦衣玉食,極愛乾淨。面若玉盤,胖乎乎的。三歲大小。”顏桐接上。
葉忍冬覺得這不像是真心找人的。“這怎麽找見人。”
鍾靈秀對自家滿頭汗的兒子招招手,順口道:“人家還拿了畫像呢,臉比咱阿九圓了不少,但眉眼看著跟咱小阿九有六分相似。”
她也知道這孩子不是老程家的,但看鎮上陸大夫店裡的小哥來過十多次,反正是跟陸大夫有關系。
她們也不知道這人是好是壞,說了幾句人就走了。
不過他若是問村裡其他人,指定也能跑去見小阿九一面。
這時,程郎玉開口道:“他說他叫什麽沒?”
顏桐端著凳子坐在屋簷,又拿了些家裡的水果。“說是齊家的,長得人模狗樣,沒說名字。”
葉忍冬歪頭看著身後的男人。齊家?戚家?
“小公子。”
陌生的嗓音傳到院子,眾人齊齊看去。
顏桐眉梢一挑:“就他。”
大開的院門口,男人穿著繁複的長袍,芝蘭玉樹,長身玉立。但臉色蒼白,帶著書生的弱氣。
“喲,又繞回來了。”鍾靈秀撇嘴道。
那人深鞠一躬,斯文笑道:“打擾了。問了旁人,說看到我家小公子來這邊了,過來看看。”
戚九飛快跑到程郎玉身後,雙手抱住大腿兒。“我不認識你。”
葉忍冬看了看人,又立馬瞥向那個縮成一團兒的小包子。
這是,不認識?
“你是誰?”程郎玉鎮定出聲。
那青年勾出個弱不拉幾的笑,謙卑道:“我叫戚何年,是小公子的家奴。”
戚九藏著的小臉一皺,翻個大大的白眼兒。
家奴?呸。
葉忍冬踮腳,從程郎玉肩膀露出的一雙杏眼張開,他半點不信。
而且,哪有穿得這般華貴的家奴。
程郎玉單手將哥兒腦袋壓下去,支撐他的身子道:“這裡沒有什麽小公子,您請回吧。”
說著,他要上前關門。
“哎哎哎!”戚何年扇子一展抵住門縫,眼中陰鬱一掃而過。“那什麽,我是那小兔崽子的師傅!”
“戚九,你不幫忙嗎?”戚何年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扇子被門縫弄出哢哢聲,陰惻惻道。
而程郎玉卻注意到門上被削下的痕跡。
“賠錢!”顏桐嘖嘖兩聲道。
程郎玉松開手,扇子嵌入門中,扯出來時發出酸牙的聲兒。
葉忍冬圈著戚九,看著兩個對峙的男人。這才發覺,那看著弱唧唧的戚何年跟自家相公差不多高。
“阿爹,算了,別弄壞了門。”戚九從葉忍冬懷裡出來。啪嗒啪嗒跑到程郎玉身邊,抓著他爪子往後拉。
“你來幹嘛!”戚九仰著下巴。
戚何年笑笑,扇子撤出:“那什麽,師傅有點口渴。”
“哦,對了,你爹臨死前,讓我來照顧你。”戚何年半點不避諱,盯著小孩道。
程郎玉不管他,回到葉忍冬身邊。
葉忍冬跟他咬耳朵:“相公,你不是說阿九身邊沒人了嗎?”
程郎玉捏捏他耳垂。“我也不知道。”
“你認識他嗎?”葉忍冬迷惑,看著小阿九去井水邊的木桶裡舀了一碗清水,做吃力狀遞上去。
程郎玉道:“我不認識,只是聽說過。”
“那他壞不壞?”
“不知道。”
葉忍冬垂下眼簾,輕聲道:“那阿九跟他回家嗎?”
程郎玉指腹蹭蹭他臉頰:“舍不得?”
“不是,”葉忍冬搖頭,狡黠一笑,“只是他留下咱們家可沒住的地方。”
程郎玉輕笑。“還真是。”
他抬頭,與還在門邊的男人四目相對,又齊齊收回。程郎玉眼底的懷疑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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