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瀾緩緩摩挲了一下杯沿。
他師父早些年和門內一位親傳弟子比過劍,慘敗收場,事後在比武場上站了一天一夜,緊接著埋頭苦學時常閉關,漸漸改變自己的體系,成了正道第一人。
反觀那位親傳弟子被他後來居上心態崩潰,差點走火入魔,還是他師父給救回來的,也不知現在怎麽樣了。
他不知這魔族從哪聽來的東西,把話原封不動地還回去:“你覺得呢?”
婁鬱拆開桌上的甜品遞給他:“吃點甜的據說心情好。”
紀瀾挑眉接過叉子,撥了撥上面的水果,並不往嘴裡送。
婁鬱知道他防備心強,便把話題轉回去:“我覺得他早就想轉變,剛好就借著那個機會重新變一個人,不僅順理成章,還不會讓大家起疑。”
紀瀾的手一頓,勾起溫柔的笑:“你想說什麽?”
婁鬱說起了一段舊事:“當年魔界封印動蕩,正道收到消息合力鎮壓。雙方僵持數天,最後魔主以身祭了封印,可惜還是沒能把封印撞開,正道抗魔成功,高興地去開慶功宴了。那一天你師父九霜真人恰好在場,又恰好離封印很近。也是那天之後,他回去找機會和人打了一場,自此閉關。”
紀瀾何等聰明,婁鬱隻開一個頭,他就明白了全部內容。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你這意思,我師父是被魔界的人奪了舍?”
婁鬱道:“不是奪舍,他本來就在震蕩的那一下裡死了。”
他直直和對方的目光對上,“老魔主去世前幾天,魔界新主剛好誕生。”
他輕聲道,“瑞白,我就是你師父。”
第22章
會議室一片死寂。
婁鬱懸著一顆心等了等,見瑞白嘴角的弧度紋絲不變,像模具扣上去似的,忍不住把水果往那邊推了推。
“吃點東西緩緩,放心,沒下奇奇怪怪的料,我吃給你看。”
他插起一塊西瓜放進嘴裡,仍沒聽見對方的動靜,不由得道,“寶貝兒,別不吭聲。”
紀瀾:“……”
他的大腦正高速運轉,思考這貨騙他有什麽好處。
他在魔宗長大,是正道第一人的徒弟,知道正邪兩道不少事。
而婁鬱是這邊的會長,興許想用這種方式拉攏他……不,昆侖境早晚會打開,謊言在打開的當天就能拆穿,他到時不僅不會幫婁鬱的忙,還會翻倍報復,婁鬱這樣得不償失。
那是不是這樣?
魔主通過他綁定的封印能看見他所看見的東西,因此才會知道正道這麽多事,同時對方也知道昆侖境的情況不妙,他師父搞不好會大公無私去祭靈脈,所以便仗著死無對證,想拿這些信息對他騙心又騙身。
他思路整理得飛快,正要順著這可行性繼續想,猛地聽見這聲“寶貝兒”,腦海下意識切換成他師父那張高冷的臉,一向在敵人面前泰然自若的表情瞬間裂了道縫。
他迅速掙脫這種詭異感,乾脆直接問了:“我憑什麽信你?”
婁鬱暗中松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當年和你的所有事。”
紀瀾道:“你若是能通過我感知到外界,知道這些不奇怪。”
婁鬱道:“我還知道你不在場時,他們是怎麽在我面前說你的。”
紀瀾微笑地反駁:“你也說了我不在場,豈不是隨便你編?”
婁鬱道:“你將來可以找他們確認啊。”
紀瀾盯著他這副坦然的模樣,又不吭聲了。
婁鬱給他緩衝的時間,把吃的全推到他面前,對上他略微警惕的目光,感覺像隻嬌貴的貓一樣,忍下摸頭的衝動,慢慢說起了當年的事。
他生而知之,天賦又極高,他父親在他身上看見了希望。
那時他父親大限將至,便賭了一把,在撞擊封印時將他的一縷神魂從一瞬間出現的缺口裡送出去,附在了近處的屍體上。
他有個好頭腦,加之運氣不錯,原主性格沉悶,所以混入正道倒也沒有太手忙腳亂。
但畢竟是外來者,他以防萬一找機會促成了一場比試,順勢閉了關,出來後性子便轉為清冷,主動與人拉開了距離。
新生的魔主對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
他的分魂瘋狂接收著正道的一切,本體則在魔界學習魔族法術,期間擺平了數件正邪兩道的大事,漸漸有了名聲,修為也跟著一再突破,就這麽成了正道第一人。
他的族人都在等著他破開封印,但他知道破開後就是一場血流成河的大戰。
魔族被關了上千年,怎能沒有怨氣?
他們確實嗜殺,可人類又好到哪裡去了?那些人類魔修做的事甚至比魔族還過分,況且不說魔修,就是正道裡也有不少人面獸心的畜生,為何就隻封著魔族?
說到底,不過是魔族的種族天賦太強,他們忌憚罷了。
“我那段時間好幾次都想不管不顧直接破開封印,”婁鬱道,“但轉念想想當年封印魔界的人很多都飛升或隕落了,現在的這批人九成都不是罪魁禍首,不應該讓他們承擔魔界的怒火,再說這世上還是好人多過壞人,都死了太可惜。”
紀瀾靜靜聽著,沒給評價。
婁鬱道:“正左右為難,我突然發現靈氣在枯竭。”
同複蘇一樣,靈氣枯竭也是一個緩慢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