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還不忘很有求生欲地多補充了一句:“當然,我也沒有詛咒其他人的意思。”
平時吵鬧歸吵鬧,真當面對人類生存的重大事件,這些前線的可愛戰士們依舊相當的具有原則。
應奚澤莞爾,然而後面的話卻是被接連的槍響打斷了。
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由向導豎立起的層層光柱徑直地衝上雲霄。
就這樣成片地穿透那昏暗的天際,化為了成片展開的精神屏障。
地窟當中不方便使用通訊設備,在整體的作戰過程中,向導的精神柱往往會成為最便捷的信號來源。
應奚澤簡單地觀察一下這些光柱的匯聚范圍,簡單推斷下就可以初步確定,他們這次撞上的已經算是C類程度的異形潮了。
如果放在平時,至少需要一整支完整的獨立防衛隊來進行處理。
從第一聲槍響開始,周圍的寂靜已經被完全打破。
遠處黯淡的天際也逐漸地被濃烈的火光感染。
這種高明度的光線對於地窟生物來說顯然過分突兀。
窗外無數的飛蟲結隊飛舞,朝著的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匆匆逃離的微小團隊形成,一如他們這些無故闖入的人類才是徹頭徹尾的入侵者。
應奚澤的半張臉在火光的映襯下忽明忽暗,他緩緩地伸出指尖,輕輕地摩了摩車窗。
隔著玻璃,外面有一塊隱約的痕跡,那是漫無目的的飛蟲倉皇間撞上後殘留的細微血漿。
卓宇回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畫面。
明明是昏暗壓抑的環境,依舊不由地讓他呼吸一滯,隔了許久到底還是忍不住問:“應工,您應該是第一次來陳山地窟吧?”
應奚澤抬眸看去了:“是,怎麽了?”
“那您膽子是真大,看起來是真的一點都不怕啊!”卓宇撓了撓頭,語調裡多了一絲的感慨,“我還記得第一次跟老大去執行任務,那會還是在城市郊區,我一個人留在車裡都給嚇了個半死。但凡我能有你這一半的心理素質,怎麽也不至於被死死地按在這後勤崗位上,等要調崗至少都得再等一年後了!”
應奚澤笑了笑,神色有點淺。
經這麽一說他才想起,“害怕”這兩個字好像確實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他的世界裡了。
真要追溯起來,大概就是從他人生的軌跡徹底改變的那天開始。
有一點必須承認,他確實早就已經跟很多人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而這條路很有可能,注定需要他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繼續往下走去。
巨大的轟鳴聲遙遙響起,然後周圍徹底陷入了沉寂當中。
應奚澤的瞳孔裡似乎殘留了些許隕滅的火光,很淡也很沉地看向了那些光束逐漸黯下的方向。
“結束了。”他說。
卓宇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應奚澤所說的是什麽。
然而寧靜也不過隻保持了片刻,零星的槍聲很快再次響起。
只不過,這一次對很多人而言的意義顯得更加深沉,比起之前的躁動也更加地直擊人心。
就連一直笑呵呵的卓宇也微微地沉了沉臉色。
所有人都清楚,如果說之前是在清剿異形,那麽現在就是在清理“異類”。
用所有研究院科研人員都耳熟能詳的一句話說就是:[一旦進入到異化,那就不再是一個人類]。
未知的異種,只有被抹殺的命運。
等第二波槍響徹底停止,前方的作戰人員也開始陸續返回。
車隊沒有重新出發。
簡單的指揮會議之後,通訊車開始忙碌地下達第一個安營指令,依舊是信號微弱下斷斷續續的充滿了雜音的刺耳播報:“請後勤人員前去整頓現場……請後勤人員……前去整頓現場……其他人全體下車,今日行程到此結束……我們將在此地度過一夜……重複,請後勤人員……”
應奚澤推門下車,陸陸續續有接到指令的後勤人員從他的身邊匆匆跑過。
卓宇這位七組的專屬後勤人員並不需要參與這種基礎任務,仿佛沒聽到通訊般翹著二郎腿在駕駛座上擦著他的狙擊槍。
動作徐緩又溫柔,臉上沒有半點之前的笑意,仿佛可以借此忽略掉剛才那些槍聲帶來的不悅。
應奚澤不得不承認宿封舟的安排是對的,像卓宇這樣子的軟心腸,確實並不適合七組這種刀尖舔血的生活,遠離作戰重心的後勤已經是最合適的位置。
應奚澤久久地站在風口。
雖然距離作戰地點相距甚遠,風中帶來的隱約的血的氣息依舊讓他忍不住地皺了皺眉。
具體的傷亡情況還在清點,很快就可以統計出這次異形潮抗擊過程中的犧牲人數。
應奚澤稍稍地緊了緊自己的領口,也不想在這種過分空曠的區域中繼續多待。
正想另外找個地方,無意中一抬眸,恰好捕捉到了不遠處的那一個身影。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地在跟其他人拉開距離,宿封舟就這樣獨自一人蹲坐在碩大空地中的岩石上。
經過了剛才的激戰,他一身還沒風乾的墨綠色粘稠血液。
防護手套脫下後就這樣被隨意地扔到了腳邊,手裡捏著一根薄荷煙,吞雲吐霧之間整個人微微模糊了視野,仿佛可以借此驅散一些身上所殘留的血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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