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腳步不免踟躕,祁淮在前卻是腳步未停,祁知年當然能感受到祁淮的心情非常差,他到底還是跟上祁淮的步伐。
路上不免遇到熟悉下人,可以這麽說,整個英國公府的人,沒見過祁淮的人能數出一大堆,但不認識祁知年的,一個人也沒有。
發現祁知年竟然又回來了,大家都震驚極了。
許多下人愣在那裡,連禮都忘了行,好在祁淮此時一點心情也沒有,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前走。
祁知年在府中人緣是極好的,大家不知不覺地就悄悄跟在他們身後往清音居走。
還沒到清音居門口,身後就已綴上了一長串的人,腳步聲實在太多太凌亂,祁淮回頭看了眼。
眾人慌張想跑,已是來不及。
祁知年擔心祁淮要責罰他們,立即道:“他,他們不是故意的……”
祁淮看到祁知年面上的膽怯,心中歎氣,知道自己是嚇到他了。
他朝那些人揮揮手,他們趕緊跑了。
祁淮解釋一般地對祁知年道:“稍後,你娘親他們都先到你這處,你好好洗個澡,吃點東西,都好好休息,旁的都別管。”
“太子會怪罪你嗎……”
聲音中滿是對他的擔憂,祁淮笑了笑,抬手就要揉祁知年的腦袋,伸到一半才發覺不對,手尷尬地在手中頓了頓。
祁知年倒是沒有祁淮那麽多的擔憂,他知道祁淮是想要揉他的腦袋。
他也沒有想太多,自己把腦袋湊到祁淮的掌心。
祁知年的心軟,頭髮更軟,掌心碰觸到他頭髮的瞬間,祁淮隻覺心被撫慰得服服帖帖,心情瞬時就變好許多。
他輕輕地揉了揉,松開手:“走吧。”
他大步上前,祁知年偷偷用手摸了摸被祁淮揉過的那塊頭髮,莫名地就歡喜起來。
清音居還是那個清音居,此時正是牡丹、芍藥盛放時,就連祁淮瞧見清音居的景色,也不禁在心中讚了聲。
祁知年的眼神更是在花朵上流連忘返。
他在清音居住了十六年,十六年中由他親手添置的花木數不勝數,牡丹亦是,例如亭邊這一叢白雪塔,春光裡,開得簇簇如白雪,便是他親手所植。
祁知年離開後,這裡沒有任何更改,到了屋內,更是完全一模一樣。
清音居內的下人見到祁知年,更是又驚又喜。
祁淮不欲久待,否則撞上薑七娘一行,多少尷尬,他交代幾句,便從另一條路先離開。
祁知年送他到門口,戀戀地看著他的背影。
盡管他知道祁淮非常厲害,他還是擔心祁淮會與皇帝、太子起衝突。
祁淮回到前院,趙鎧他們也全都到了。
趙蕪已經昏迷,黃連給看了看,除了外傷,沒有太大的事,趙蕪向來吃得好睡得好,身體康健得很,她應當是活活被氣昏過去的。祁淮叫人把趙蕪抬下去抹藥,已經給打了,總得做些事堵太子他們的嘴,也好往下談條件。
趙鎧,他則是留在身邊,其他人紛紛退下,廳中也就他們倆。
趙鎧站著直發抖。
祁淮鎮定地喝著茶,等太子過來。
程渠進宮時,太子正在皇帝那裡,聽說此事,兩人都很震驚。
皇帝不滿瞪向太子,太子脖子發涼,怒道:“這個靜平!我都已把她送到廟裡去,她還不老實!小五也是,盡帶著妹妹胡鬧!”話雖如此,到底是他自己的兒女,他總不能幫著外人把他們往地裡踩,他又道,“只是,這事兒倒也奇怪,他們倆怎會去年哥兒那處?幾個孩子往日裡也沒有什麽恩怨啊……父皇,年哥兒這身份到底……”
這就是存心給祁淮上眼藥了。
還是那句話,他再想著要討好祁淮,兒子都直接被祁淮扇了耳光,這有哪個人能忍?
這是完全不把他這個太子放在眼睛裡啊!
皇帝當然知道太子的意思,他恨不得太子跟祁淮關系越差越好。
他嚴肅道:“你表弟從來知禮,他既然教訓小五,自有他的道理!倒是你自己,兒子、女兒,一個個地,全都教不好!前腳被人家告上衙門,後腳竟去打年哥兒!你自己說,這才幾天?!”
程渠還在一邊站著呢。
太子臉臊得發燙,卻也只能唯唯諾諾地稱是,心中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皇帝不耐煩地揮手:“你這就去你表弟家中一趟!還有年哥兒,那是你表弟的家事,不論他是個什麽身份,你表弟若是認他,那他就是你的侄兒!三丫頭那個脾氣,也該改改了!送到廟裡,竟然還不安生!”
這最後一句,皇帝是說得萬分真心實意。
畢竟趙蕪害得他差點損了自己的形象。
太子不敢再反駁,行過禮,便與程渠一道出宮。
太子對祁淮的情感非常複雜,小時候常在一處玩,曾經真心實意地把這個漂亮又聰明的表弟當作親弟弟一樣看待。
可伴隨著長大,越來越多的人將數不盡的讚美用在祁淮身上,就連父皇眼中也只有這個外甥時,他心中不得不吃味起來。
尤其,這些讚美沒有半點誇張,祁淮的才能與天賦甚至比人們所能想到的還要優越。
他這個太子,卻因為底下出生的越來越多的優秀弟弟,而變得徹底泯然眾人。
可以說,他擁有的所有,只不過一個嫡出的太子身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