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祁知年屋裡的貼身丫鬟,叫小雅,一向嘴尖舌利。
小廝作揖:“姑奶奶,快些吧!”
小雅白他一眼:“還用你說!屋裡什麽都備得好好的,咱們在這兒采梅花,也是小郎君早上出門前吩咐的,小郎君要曬幹了親手做花箋呢。”
小廝這才松了口氣。
這時,遠處已有人聲緩緩傳來,丫鬟小廝們紛紛放下竹夾與竹籃,整整衣裳,從梅林中走出來。
清音居一入月亮門就是幾株臘梅,往內走,一路上,道兩邊植的也都是臘梅。
正是花開得最好的季節,祁知年一路走來,滿身早已裹上臘梅清幽花香,丫鬟小廝們抬頭,只見那清雋的白色身影穿梭於梅影之間,臘梅清幽,花色卻是明亮,就連他們清清雅雅的小郎君身上,都染了幾分明媚。
幾個丫鬟對視歡喜一笑,再往前走幾步。
一位身披白色大毛披風的小郎君就這麽從遊廊裡現出身來,他生得唇紅齒白,因年歲還小,漂亮的臉蛋還有些肉肉的,憑誰見了都想要掐一把,看是不是能掐出水來。
他頭戴精致玉冠,頸邊圍了一圈銀鼠毛兒,腰間垂了白玉佩,大毛披風邊緣露出來的是衣袍金黃色的臘梅襴邊,應了今兒的景,左看右看,都好像是那從畫裡走出來的小神仙。
哪怕每日相對,丫鬟們不覺還是看傻了眼。
直到天上的雪又開始灑落,身後的小廝撐起傘為他擋雪,丫鬟們才回神,紛紛拜下行禮:“小郎君!”
祁知年看到面前的丫鬟小廝們,不覺停下腳步,笑眯眯道:“都起來吧。”
聲音輕輕柔柔的,就是雪花飄落的速度仿佛都不覺放慢,好似怕嚇到他。
小雅他們紛紛起身,小雅已經笑著上前:“小郎君餓不餓?想吃些什麽?聽說要作雪景畫兒,不知要去哪處?奴婢這就去準備,您——”
祁知年身邊另一個丫鬟小頌不由道:“看把你急的,你讓小郎君先進屋喝口熱茶,換身衣服啊!外面涼著呢!”
小雅苦惱:“奴婢這不是一上午沒瞧見小郎君就急著了麽。”
小頌挑眉:“你還敢鬧上小郎君了!”
祁知年笑著立即出聲:“好了好了,小雅就這個性子,走吧,都進去。”
小雅偷偷給小頌做鬼臉,小頌狠狠瞪她一眼,想著事後再訓她,能逗樂小郎君是不假,也不能一點兒的規矩也沒有。
祁知年邊走,邊問:“你們可采了梅花不曾?”
小雅點頭:“您回來前,我們正采著呢,您瞧——”
祁知年順著她的手看過去,看到梅林間的幾個小竹籃,已是半滿,他滿意地點點頭,正想是不是也去親手采幾朵,身後再傳來腳步聲。
他回身望去,是紀嬤嬤。
國公府沒有女主人,宅院裡的事兒,都由紀嬤嬤管,紀嬤嬤是英國公祁淮的奶娘,原先是宮裡的女官,是伺候太后娘娘的,後來被她賜給親生女兒華陽長公主,長公主嫁給老英國公後,帶著紀嬤嬤一起出宮。
長公主再生下祁淮後,紀嬤嬤成了祁淮的奶娘,就一直留在英國公府。
祁知年一直很尊重紀嬤嬤,紀嬤嬤人很嚴肅,規矩也重,卻不是難說話的人,對祁知年一向頗有照顧。
“紀嬤嬤。”祁知年給她行禮。
紀嬤嬤嚇得立即扶起他:“折煞老奴了!”
祁知年微微地笑,紀嬤嬤心就跟著一軟,她伺候的主子們,太后娘娘、長公主和國公爺,哪個不是清清冷冷,性子堅硬冷酷,心則更冷的?
當初被迫將薑七娘接進門,長公主這樣的人又怎會瞧得上?祁知年出生後,長公主哪怕不是很喜愛這個生得莫名的孩子,也堅決不許薑七娘撫養祁知年,祁知年自出生就遠離生母住在清音居,雖有伺候的奶娘與丫鬟們,紀嬤嬤也是每天都要來看好幾回的。
她親眼看著祁知年長大,知道這個孩子的性子到底有和軟,和她伺候的所有主子都不同。
他總是笑得軟軟、憨憨又甜甜的,不管是誰瞧見了,都要愛的。
就說長公主,不過每年過年時見一回他,也討厭不起來,並且為了堅持“絕不能喜歡祁知年”的原則,長公主堅持一年只見祁知年一回。
“嬤嬤過來,是有事情?”祁知年問。
紀嬤嬤回過神,笑道:“老奴是聽說小郎君散學了,過來看看。”
祁知年笑著解釋道:“先生說今日雪好,索性讓我回來休息,也好作幅畫。”
紀嬤嬤點頭,交代幾句近來天涼,叫大家都好好照顧祁知年,要走時,看到祁知年的臉龐,到底心裡再一軟,告訴祁知年:“國公爺年前,要回來呢。”
祁知年的眼睛驟然亮起:“國公爺會回來過年嗎?!”沒等紀嬤嬤說話,他已經又問,“真的嗎?國公爺真的會回來?!”他的嘴巴張啟,再眼巴巴地問,“我,我到時候能見國公爺一面嗎?!”
祁知年的眼神更是軟,紀嬤嬤的心早就軟成一灘水。
但是這樣的保證,她是不敢替祁淮應的,自己奶大的主子,自己才知道。
祁淮年輕時候就是滿京都小娘子最想嫁的郎君,別說當初就有幾位姑娘為了等祁淮等成了老姑娘,就說現在祁知年都快十六了,滿京都的小娘子都還在夢想著嫁給祁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