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知年下午那頓吃太飽,心情又比較低落,其實根本沒胃口,頂著范嬤嬤殷殷關切的眼神,還是坐下吃了起來。
“嬤嬤,小雅小頌她們何時走的?”邊吃,祁知年邊問。
“哎喲!”范嬤嬤將手一拍,她起身迅速去拿來個荷包,給祁知年看,“我不願意要,她們非要留下……”
祁知年拿到手中捏了捏,果然是那一千兩銀票。
他歎口氣:“這個我們肯定是不能要的,日後想個法子還回去吧。”
“我也是這麽想的,咱們雖然缺錢,倒也不能要這錢。”
祁知年點頭。
“倒是難為兩位姑娘,還有紀嬤嬤他們,都還惦念著您。”范嬤嬤感慨,又道,“對了,我聽兩位姑娘說,國公爺還真的回來過年了!”
祁知年手中的筷子頓住。
“兩位姑娘說,國公爺倒沒有過問這件事,不知是不在意,還是……他還沒來得及回國公府呢,這兩天都在長公主府,今日又進宮去了……唉,外頭人將國公爺說得似神仙,咱們府裡人卻知道,國公爺脾氣最是冷漠無情,這可怎麽辦……”
祁知年眉頭輕蹙,反駁道:“嬤嬤,這些也不過是片面之詞罷了,我看,國公爺好得很!天下第一等的好!”
“……嬤嬤不是這個意思,嬤嬤就怕他知道這事兒後,要來找咱們算帳,我們這好不容易過得好了些,哪裡承受得住國公爺的怒火。”
“嬤嬤更是大錯特錯了,他才不會是那樣的人呢!”
“……”范嬤嬤乾脆閉嘴。
自小,祁知年就崇拜祁淮。
可那是從前,如今他們小郎君又不是國公爺的兒子,七娘子害得國公爺被到處傳戴綠帽子,這……她能不擔心嗎?
不過她並不想惹祁知年不快,也果然沒有再問,繼而再問起那隻小貓的事兒。
“怎麽想起來買隻小貓兒?那貓兒可真是漂亮!好在家裡今日有魚湯,吃得飽飽的,我用厚棉布與它做了個窩,已是睡了,乖得很呢!”
祁知年面上這才柔和起來:“是他給我買的。”
范嬤嬤隻當“他”是那個朋友,並不好奇,隻好奇另一件事:“小貓兒可取了名?”
祁知年戳了戳碗中的米飯,點頭:“取了。”
“叫什麽?”
“叫小兔子。”
“小兔子?”范嬤嬤笑起來,“一隻小貓兒卻叫小兔子。”
“它就叫小兔子!”
“好好好!”范嬤嬤笑,“小貓兒雪白雪白的,毛又長,可不就是一隻小兔子呢!”
祁知年用過晚膳,范嬤嬤收拾好碗筷,便也去房中睡了。
祁知年也早早洗漱過上了床,美夢過後,生活仍在繼續,他明日要去給娘親、嬤嬤買新衣裳,還要準備花燈生意,今日一觀,他覺得過年期間做這門營生還是挺能賺的,他不能放過這個機會,據范嬤嬤說,昨天給娘親看病的大夫還會再來,他也要留在家裡感謝,等等。
事情真的太多。
他並沒有流連美夢的本錢。
那支插滿糖畫兒的草靶子就放在他的床頭,房內暈黃的燈光下,它們泛著琥珀色的光芒,糖畫上的貓兒也好、小兔子、小老虎,全都活了過來。
祁知年就這麽仰頭看著頭頂的糖畫,漸漸睡著。
夢裡頭,一隻小老虎猛撲到一隻小白兔身上,小白兔抽出根胡蘿卜給小老虎:“大王,給你吃,不要吃我!”
“我就要吃你!嗷嗚!”小老虎“嗷嗚”著咬住小兔子。
“噗——”夢中的祁知年笑了聲,翻個身,睡得更甜了。
屬於英國公規製的華麗馬車停在皇宮東華門處,守宮門的侍衛不時過來討好幾聲,只可惜車內的國公爺始終沒出來。
半個時辰後,響起“噠噠”馬蹄聲,國公爺身邊那個叫作程渠的親衛騎馬而來,只見他翻身下馬,到車窗前不知說了什麽,說過之後,國公爺依舊沒下車。
程渠也在車邊站好,宮門外恢復寂靜。
祁淮的手偶爾敲擊車窗戶,腦中還能想到小家夥與貓一同仰頭看他的模樣。
他笑了聲,搖搖頭,將對方的身影寸寸拋出腦後。
說好了放手,那便是放手。
再是半個時辰,人們陸陸續續地從宮門出來。
頭一個出來的自然就是身份最高的長公主,是由皇后身邊的大太監親自送出來的,祁淮這才從馬車下來,走到宮門處,與大太監寒暄幾句,便扶著長公主的手將她送上車。
外面人多口雜,他們也未多說,儀仗直接回長公主府。
到家後,一進屋,長公主便揮揮手,所有下人都退了出去。
長公主轉身坐下,看向祁淮:“今兒是發生了什麽?原定晚上一起去宣德樓上看燈也不看了,你也早早走了,據說還召了許多官員進宮來?我瞧皇后、太子妃都很心不在焉,派了好幾撥人去問,顯然也沒問出動靜。”
祁淮告訴長公主所發生的事情。
長公主怔住,隨後冷笑:“臨牧乃是我朝在西北的最後一道屏障,從來都是重兵之地,他們倒好!蠢人帶蠢人!從上到下都是蠢的!”又將桌子一拍,“當年你父親還在時,外族又哪來的膽子直接犯進臨牧城?!”
“不說你父親,就說祁二,當初駐守臨牧城,與外族勾結,也沒說就這麽讓人闖進來直接搶的!我倒不知,現如今,我朝官員竟連一個叛國的還不如了?這些官員又到底是怎麽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