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知年可不知道這些,他剛尋到賺錢的法子,正是興致衝衝時。
剛賺得的十兩銀子花去一半買了撒金的大紅紙與好筆好墨,又在幾條街區之外的地方找到個小商戶人家的聚集地,此處居住的人有些錢,卻又不是特別有錢,十兩、二十兩一副的春聯,剛好合適他們,也絕不會有人認出他。
祁知年評估後覺得可以,急匆匆地回去搬桌子。
哪料剛到巷子門口,就見到先前那個花十兩銀子買去他第一副春聯的人,祁知年遠遠看到他著急地轉來轉去,心中一突,擔心人家是覺得不好要退貨來了。
卻沒想到那人回頭看到祁知年,眼睛猛地亮起,撲過來就拉住祁知年道:“小哥!可算是等著你了!你是不知道!你那春聯,我家老爺是讚不絕口啊!特地命我來請你再寫幾副!什麽價格都好說!你盡管提!你現在能不能寫?我們老爺趕著要呢!”
“……”祁知年都有些蒙了。
“小哥!小哥?!”那人使勁兒地搖祁知年,祁知年驀地回神,笑著用力點頭:“現在就能寫!寫多少都是成的!”
他當下就攤開新買的撒金紙,裁好,一共寫了十副,吉慶對子信手拈來,寫得又快又好,那人一共給了兩百兩。若是從前,兩百兩買塊祁知年最愛用的墨都買不起,現如今,卻夠娘親吃半年的藥啊!
那人卷著春聯喜滋滋地走了,祁知年這次給了五十兩銀子給林寡婦。
林寡婦還要推辭,祁知年懇切道:“嬸子,我是想都給你的,只是我也知道,你們定不願意要,這些你們就收下吧,哪怕過完年我沒法寫春聯,我還能寫旁的東西,我總能賺到更多的。”
見他說得真誠,林寡婦也不再推辭,大方收下他的銀子,轉頭卻又拿那銀子給他們置辦了不少年貨送去家中。
得知祁知年一下子就賺了這麽多的錢,范嬤嬤是既傷心又驕傲。
傷心於哪個大家公子是需要拋頭露面賺這點錢的?再想到即便如今這樣,他們小郎君都能有本事賺得銀錢,能養家了,怎能不驕傲。
因為這件事,就連成天哭啼啼的范嬤嬤也改了性子,積極不少。
年前這三天,祁知年就一直在寫春聯賺錢。
後來沒有再遇到過那樣大的主顧,他也會寫一些普通紙張的春聯,也因為看到比自己還窮的可憐人免費送過春聯,一天下來,到底能賺個一百多兩的銀子。
祁知年樂呵呵的,隻覺得滿身都是勁,賺了銀子統統交給范嬤嬤,他自己是一點也舍不得花,身上還是穿的那件破破爛爛的棉袍,因為每天都在寫春聯,上頭還沾了不少的墨點。
林姑姑知道,長公主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雖然沒有吩咐,這些天一直派了兩個侍衛時不時地去看看,就怕祁知年過不下去,沒料到他竟然還真的漸漸好了起來。
除夕前一天,長公主叫來林姑姑,瞥她一眼,淡淡問:“那邊過得如何了?”
林姑姑裝傻:“殿下說的是?”
“哼。”長公主鼻子哼聲,“在我面前還裝相!你敢說你這些天沒叫人盯著那處?說罷,就算你真的私底下接濟,我也不怪你。”
林姑姑見長公主心情還不錯,笑道:“原來殿下是說這個呀。”見長公主做出生氣的樣子來了,這才認真道,“殿下,除了賃房子那件事兒,我們再沒有伸過手,說出來恐怕您還不信,他……”
林姑姑將事情娓娓道來。
長公主非常震驚:“他竟然還能賺得銀子?!”
“是,若不是奴婢也去偷偷看了眼,奴婢也不敢信的,就這兩天,恐怕賺了得有兩三百兩銀子,正常老百姓家,五十兩銀子一年就能過得很不錯了!這也算是傻人有傻福了!”
長公主沉默良久,歎氣:“倒是真沒想到,知道他的都說性子好,好歸好,往常我總覺得他太過乖巧了些,怕他嬌生慣養地長大,心志不堅,沒料到遇到這樣的事,他也能撐下來,還能將日子過成這般。這不是傻人有傻福,天真不代表傻,果然逆境才能知人品性,這,是個好孩子……”
“殿下,奴婢說句實話,不論那一位如何,小郎君到底是您親眼看著,在咱們國公府長大的,教養與本事豈會差?”
長公主點頭:“明日是除夕,也是他的生辰,我倒是一直記得。罷了,既然他能過下去,往後咱們就再也不要管,都隨他們去吧,別派人去了。”
“是,奴婢知道。”
長公主又看窗外,低聲道:“雪這樣大,也不知淮兒能不能趕回來過年。”
祁知年生於除夕,不過他早就忘了這件事,如今的他滿腦子都是再多賺點銀子,那樣離開京都時也能更有底氣一些。
即便是除夕,早早地,他也醒了,照例要出去寫春聯。
總有些人家裡東西還沒備齊,想必還是能做幾筆生意的,多一筆生意就是十幾兩銀子。
起床後,他慣例先去看薑七娘,薑七娘躺在床上,知道是他,卻又說不了話,從被子中伸出手給他。
“娘。”祁知年在床邊坐下,握住她的手,低頭看著她笑,“今日是不是又好了些?”
薑七娘確實是好了更多,雖然說不了話,腦袋清醒不少,她看著穿得破破爛爛的兒子,小臉被凍得微紅,手背的皮膚多少有些粗糙,知道他天天在外頭冒著風雪寫春聯賺錢,眼淚霎時掉落,口中支支吾吾地說著“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