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世上會有這麽湊巧的湊巧?怎麽就剛好都與靜平有關?
偏偏現有證據看起來,還真的都是無意。
況且靜平郡主說起來是個郡主,實際沒有任何作用,連顆棋子都算不上的人物,至於被人這麽費心謀劃?
是以,目前看來,可能性最大的,還真是那刺客背後之人想借機挑撥他們一家與二叔父、祁淮表叔之間的關系。
看祁淮那懶懶不想多說的模樣,趙錦也不廢話,他也得回宮向皇祖父、父親稟告,派人去找人證,他少不得要親口問一問,還得安撫這些學子。
“表叔,我這就先回宮了。”
“好,代我問你父親好,若是見到陛下,便說我過幾日身子再養得好些就進宮看他。”
“是。”趙錦行過禮,帶人準備走,卻瞧見站在祁淮身後側門邊上的祁知年。
方才的堂審,總有一個多時辰。
一個多時辰,也夠祁知年想明白許多事。
那日,祁淮就那樣走了,他胡思亂想頗多,此時終於見到人,不論怎麽說,心裡到底是平靜許多。
他其實很清楚,得到祁淮的原諒幾乎沒有可能,隻他與娘親這般生活十六年,最對不起的,始終是祁淮,至今京裡還有人傳那難聽的話。
祁淮如何待他,更是無需多說。
無論將來如何,他肯定是要當面與祁淮道歉。
這會兒堂審也已結束,他從小房間出來,祁淮就站在面前,他的眼神便很是迫切、期待 。
趙錦又不知他們之間的事兒,看到他這樣的眼神,不禁又有些心疼,他停下腳步,“咳”了聲對祁淮道:“表叔,年哥兒他——”
祁淮皺眉。
“知年其實也沒有錯,他恐怕是太想見您……您不知道,自小他便很想見您,我們一處玩兒時,他還很羨慕我有本您給寫的字帖,咳咳……您別怪他。”
說完,趙錦就趕緊溜了。
敢說不敢承受祁淮接下來的怒火,說得就是他了!
臨走前,他丟給祁知年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祁知年也感激看他一眼,雖不知趙錦說了什麽,但他覺得趙錦是在幫他說話。
趙錦走後,他再盯住祁淮。
程渠挪到祁淮跟前:“郎君,呃,小郎君在身後盯著您瞧呢……”
祁淮渾身僵硬,手指甚至有些顫抖,他幾乎就快要忍不住,回頭看去,卻一次次地忍下來,他的手指甚至也變得僵硬起來。
堂中的人也越來越少,沒人敢上來打擾英國公。
祁淮沒有回頭,卻也沒有離開。
紀嬤嬤他們覺得祁知年可憐,小聲地在他身邊勸他,祁知年看著祁淮的背影,到底是一步一步挪上前,站到祁淮的背後。
祁淮聽到他的腳步聲,他的呼吸,僵硬的後背瞬時變得滾燙,倏而又變得冰涼。
祁知年開口:“我,我——”
祁淮抬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腳步甚至有些慌亂。
然而看在祁知年眼中,那就是祁淮真的非常非常非常討厭他,一聽到他的聲音,就立馬跑了,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沒想到自己果然這麽令人厭惡,祁知年便是已經調整好心情,也險些崩了,他伸手扶住面前的椅子,差點沒站穩,好在身後的人趕忙上前來扶住他。
祁淮急步走出衙門,大步跨進自己的馬車。
程渠也心疼祁知年,鬥膽低聲道:“其實,郎君您跟他說幾句話,他或許就死心了,小郎君心地如此坦誠,他只是覺得愧對您。您又何必——”
何必要這樣呢?
他歎氣。
祁淮在馬車中正襟危坐,雙拳緊握。
何必要這樣?
因為他在害怕。
三十多年來,除了親眼目睹父親萬箭穿心死亡的那刻,他頭一回這樣害怕。
世上竟有人能夠如此牽製他的思緒。
祁知年就是他身後的懸崖,他又怎敢回頭。
他恐懼失去自己。
他還有大仇需報。
況且祁知年又是那樣的身份,有那樣一位親生父親,他們之間,根本無法擁有其他關系。
他需要每時每刻的冷靜與清醒。
他握緊拳頭,在沒有任何人能夠看到的地方,因為全身繃得過緊,甚至開始顫抖,他再用力壓下全身的顫抖,滿腦袋卻還是祁知年看向自己委屈難過的眼神。
好不容易撫平顫抖的情緒,他深深吐出一口氣,叫來程渠,吩咐道:“你叫紀嬤嬤帶那兩個丫鬟,再從府裡挑些從前伺候他的人,去將溫園收拾收拾,三日後接,接他去溫園住,還有先前教他讀書的先生,等等全部叫回來,一切如同從前。”
程渠無語,你這明顯還是擔心小郎君的啊。
那你做這麽多有什麽用?
不如去見人家一面!
您去見一面,不就都好了麽!
程渠應下,又道:“他若是不答應?”
“那就是你們該做的事。”
得,程渠口中泛苦,那位小郎君別看不是親生的,脾氣強起來跟國公爺有的拚!
誰料祁淮想了想,又道:“若是實在不願意,將他現在住的地方前後左右所有人家的房子都買回來,打通後重新建個宅子,多植些花木,尤其臘梅。”
“……是。”
程渠正要去找紀嬤嬤,卻見他們也已出來,而祁知年似乎正與人起爭執,他定睛一瞧,起爭執的那人是太子的另一個兒子趙鎧,估計是跟著趙錦來的,只是不知為何他留了下來,他們身邊還有個小娘子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