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言語充滿了眷戀的味道,“不過我舍不得懲罰你。”
陸絢:“……”
時至今日,他想對虹之國納達郡的威爾伯爵說一聲抱歉,他錯怪他了,原來還有一個情話負分在這兒等著呢。
他想對男人的自說自話充耳不聞,但男人並沒有自己討了人嫌的自覺,“就像在做夢……”
男人聞著他的發香喃喃自語,可惜溫存不長,整個空間的黑暗撕裂開來,陸絢沉沉睡去之前,只聽男人極度懊惱道:“可是你要小心!魔王的權柄失竊,我已經控制不住了。”
暗世界的黛城沒有白晝,費德南公爵為了建設適宜人類及混血居住的城鎮,請中世界有名的魔法師在城中心廣場上,利用折射做出了一個假的太陽,那濃烈的光球被陣法點燃後,光芒剛好能夠普照整個黛城,將城鎮一間間屋頂灰色的磚瓦照得纖塵不染。
當一縷白光進入陸絢的窗台,床上美麗的青年睫毛微顫,“伊撒……救我……”
你會救我嗎?你會是魔王嗎?
衣櫃陰影下靜坐的伊撒遲疑了,他望著床上人素白乾淨的手指,竟然有那麽一瞬間心生膽怯。
要是你以後知道了真相……
討厭我怎麽辦?
伊撒眼眶血紅,感覺自己肮髒得根本沒有資格碰觸床上的人。
可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變成這樣。
曾經的他,明明只是想保護自己喜歡的人和孩子——
三年前,路西菲爾受到他的牽累,長途疲於奔命後,生病了,隻得躲在一個潮濕的樹洞裡。
潔白的袍角下,青年連手心都燒得滾燙,額角冷汗淋漓,一道道屬於亡靈的氣息纏繞著青年的小腹,以至於痛苦得呻1吟出聲。
這是因為腹中胎兒無法安穩,它是不被祝福的,也不屬於光明或是黑暗的世界,它甚至不能夠如同人類的胎兒般在母體中靜靜沉睡。
路西菲爾根本沒有孕育子嗣的經驗,身上的光明之力嚇壞了他們的孩子,使得還是胎兒的夏奈爾不知所措,一陣蠻橫地左右衝撞後,將路西菲爾弄傷。
伊撒慌了手腳,他也是第一次做父親呀。
光明教廷封印了他幾乎全部的力量,使得他只能以骷髏的模樣現形,成日裡東躲西藏,即使穿著漆黑鬥篷,卻不過成年人膝蓋高,甚至不如一隻弱小的魔獸,他笨拙地想要擦拭路西菲爾額頭上的汗水,可是依舊沒有好轉。
最後,他心一沉,義無反顧地前往小鎮中心的教廷,祈求光明牧師的幫助,這無疑自曝了他的行蹤。
小鎮上的牧師又懼又怕,可是聽完他的請求,牧師卻道:“森林深處的母樹上結了冰晶,請你將他們全部采下,送到我這裡來。”
小鎮森林深處,光明母樹散發出純淨的光暈,讓正在攀爬大樹、努力采集冰晶的伊撒有一種置身雪窖冰天的錯覺,他的骨頭開始皴裂,指骨因為過度用力而崩出裂痕。
他想,再堅持一會兒……比起路西菲爾,這點痛根本不算什麽……
當他采了滿懷的冰晶,瀕臨骨架肢解,找到牧師,作為交換,希望牧師將施舍他一小杯治愈聖水。
然而教廷的牧師又哪裡會同情如他這般墮落於黑暗的怪物呢?
“你能活著回來,真讓人驚訝。”牧師道:“可是,我怎麽能把純潔的聖水交給一個肮髒的靈魂呢?”
哢哢……哢……
伊撒的牙齒開開合合,像是在說話,又像因為冰晶的嚴冷而凍得兩齒顫顫,哢哢作響。
“真是愚蠢啊。”牧師諷刺般的笑容定格在最後一刻。
再後來發生了什麽,伊撒已經有些模糊了,他隻記得身上被施加的光明封印一層層崩裂,他拿回了魔王的人格,將牧師的血肉塗滿了整間教堂,他與包圍他的光明騎士團對抗,直至與路西菲爾一同逃入暗世界,再也無法收場。
隨著恐怖黑暗法力一同被釋放的,是他真實的人格,他與路西菲爾的悲劇,似乎在他清醒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陸絢醒來,見伊撒呆呆地守在他的床邊,頓時如同溺水時抓住了浮木,神情恍惚道:“魔王找到我了,怎麽辦?”
伊撒趕忙安慰,“那只是魔王的幻象,別怕,他不在這裡。”
陸絢緊緊蹙著眉頭,“可他剛才碰到我了。”還說了什麽……魔王的權柄失竊?那是什麽東西?
伊撒身體一顫,嘴唇啜嚅,他說不出解釋的話,他也不知道怎麽和陸絢解釋,私心裡,他希望能打消床上人的疑心。
好在陸絢身心俱疲,並沒有過多地盤問,伊撒仔細地幫他掖了掖被角,又將他脖頸上的項鏈取下,進入鳥籠給大兒子喂了水。他們的二子還處於凝結意識態的過程,被他教育過一次後,就乖乖躲在陸絢肚子裡,現在還看不出性別,但他無比期待它的到來,好像這樣他才能夠彌補曾經對陸絢犯下的過錯。
黛城的天亮了,空氣中彌漫著說不清的壓抑氣息。
旅店的老婦人敲響他們的房門,催促他們盡早離開,昨天哭泣不止的小女孩今日換上了乾淨的裙子,她怯生生地將麵包和牛奶端進餐廳,神情雖然憔悴悲傷,但這並沒有使她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大人,今早我們在門前發現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