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裡這麽大一塊,無瑕疵無色澤,放進現實得賣多少錢?
哪怕這不過是一個虛擬世界,秉著雁過拔毛,白撿便宜的態度,陸絢令三花和帶疤拿了不少碎鑽,說是碎鑽,一個也有拳頭大,倒是整塊的鑽石無法從潭底取出,直到他們裝滿整整一個背簍。
只是也就在他們準備離開之時,洞穴深處忽然吹出一口腥臭的風,途徑形狀各異的石柱,仿佛撞鍾一般發出回響。
三花和帶疤率先聽聞響動,嚇得一跳,帶穿好衣袍的陸絢拎起背簍就跑。
“怎麽了?”陸絢鼻子不如拉比特獸靈驗,但跑起來卻一點都不含糊。
“嘰嘰!嘰嘰嘰嘰!”小獸們似有些驚慌和無措。
直至風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陸絢這才察覺到空氣中泛起的腐朽屍臭,他當即喉間一惡,如果不是帶疤小獸跑在他的身前,跳起身墊了他一下,他很可能就會摔在黑暗的岩石洞裡。
“嘰嘰!”三花小獸擔心地停了下來,所幸他們已經能夠看到洞穴出口的陽光了。
陸絢半跪在地,“唔……沒事……咳咳……”他乾嘔了幾聲。
三花小獸和帶疤小獸護送著他回到領地,但他已經無暇顧及洞穴內的怪聲,頭暈目眩地栽倒在床上,一頭金發凌亂地垂落在地。
他臉色慘白的模樣嚇到了原本正坐在房簷下搓揉棕繩的艾達,“大人!”
明亮簡陋的屋內,床上人渾身仿佛過了開水般淌著汗,陸絢抓緊草席的手驀地一緊,剛想說話,又猛地半坐起身乾嘔。
小獸們團團圍在床邊,眼神充滿擔憂,帶他出門玩水的三花小獸和帶疤小獸自責得都快哭了,“嘰……”
艾達拿來了棉布,跪在床邊擦拭陸絢半乾的頭髮,“大人,您哪裡不舒服?”
陸絢想了想,寬慰道:“我可能是餓了,把野果給我拿幾個。”
他們上山的沿路吃了不少野果,其中一種果子口感酸甜,他還特別摘了不少放進背簍。
三花聞言趕忙去找,他漸漸平息了嘔吐的欲1望,轉而神色溫和地問艾達道:“出門前,你想和我說什麽?”
艾達神色複雜,幾次確認如同神詆般的青年沒有多余的意思,他踟躕片刻,小聲道:“大人,對不起,我做錯了事。”
“為什麽道歉?”陸絢扶著少年的手靠坐在床邊,三花小獸送來青綠野果,他迫不及待拿起就啃,看得艾達喉間忍不住回酸。
島上的果子都不怎麽甜,倒是能將人酸倒牙,艾達兩眼發直,惶然道:“那我……我會得到您……得到神的寬恕嗎?”
“這件事和我有關嗎?如果你是誠心懺悔……”陸絢頓了頓,他之前一直覺得少年藏著心事,兩人還要在島上共同生活,多交流增進了解沒什麽壞處,可是少年此刻對於神的態度卻與之前相悖,再加上言辭間的心虛,這些天,難道發生了什麽?
“照實說,我會原諒你。”
“昨晚……我……我瘋狂地想念我的家人,想念我的父親……這三年,我過得生不如死,我做夢都想要回去,所以我痛罵了這該死的一切,可我不是故意要對全知全能的神不敬,我說錯了話。”艾達的含著眼淚,滿是懊悔,“今早醒來,就發現這裡……”
語罷,衣袍掀開,只見他的心臟上,赫然血管暴起,呈現出深紫色的一道蜘蛛紋印。
陸絢猛地傾身,一把扣住艾達的肩,“你別動。”
彷如鮮活的蜘蛛在少年白皙的皮肉裡微微一掙,振臂欲出,卻似乎又對壓製它的人很是忌憚。
少年頓時痛苦哀嚎,乾燥的泥地濺上了他的眼淚和汗水。
陸絢臉色僵冷,這還是他自島上醒來,見過的最為古怪的東西,帶給他威脅感之盛,更甚於海水中流淌著瀝青的怪物。
他來到這個遊戲,尚未理清任何頭緒,這些日子全憑所謂的本能行事,他被海怪阿克托帕斯襲擊,本能告訴他必須抬手抵抗,被海盜圍追堵截,本能告訴他,他的憤怒會把汙穢化為灰燼,可是現在,他竟然也會生出無能為力的念頭。
艾達抱住他的腿,“大人救救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
陸絢深吸一口氣,壓下胃部再次翻騰起的惡心感,“這東西我從沒見過,是什麽?”
“是詛咒……”艾達渾身顫抖,瞳孔瑟縮,眼中倒映出青年美麗的身影,“因為我詛咒了神,神想要懲罰我。”
這是詛咒的反彈。
入夜,月光透過窗弦,撒在床上人寬闊的肩頭。
陸絢沒有睡著,心情複雜,如果對神大不敬就會引來神罰,那為何他沒有受罰?他還記得被海盜捉拿時腦中閃過的畫面,那一刻,他相信自己曾經同樣動搖了信仰,更別說現在,如果不是進入到這個鳥不拉屎的遊戲,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
然而少年信誓旦旦道:“神降下了旨意,必須每天向您祈禱並且戴罪修行,這樣才能減輕痛苦。”
陸絢驚呆了,“誰?向誰祈禱?”
艾達一臉真誠道:“向尊貴的大人您祈禱,我願做您忠誠的奴仆。”
陸絢:“……”
說不通,不合道理。這與他究竟有什麽乾系?總不能因為他現在這副皮囊光輝聖潔,清冷高貴,就拿他當真正的神使喚吧。
夜深,浪花翻湧,碧海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