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在荊棘酒吧時夏奈爾驟然增長的身型,現在他又恢復到了半人高的龍身狀態,小龍的爪子和尾巴因為舒適的睡眠輕輕晃動著。
陸絢拍著他的腦袋,叫了很久都沒能把他叫醒,聽著夏奈爾沉穩的呼吸,陸絢猜測他或許中了昏睡咒,但因為籠子內的禁魔陣等級太高,他不是那個例外,沒有辦法釋放解除咒語的法術,只能獨自坐在地板上歎氣。
世界上竟然會有如此淒慘之事……
他想盡辦法都出不去這籠子,一定是因為路西菲爾曾經得罪過魔王吧,否則他和魔王無冤無仇,抓他到這裡來,難道是準備研究生物多樣性的嗎?
陸絢檢查過夏奈爾身體沒有任何傷痕,又去鳥籠的頂層看了看。
頂層比臥室稍小一些,是一個餐廳,燈火通明下,白色的圓桌,木椅,纏繞著不知名植物的秋千架,花台,書櫃,按照一定設計進行了搭配和擺弄,看起來別有一番烏托邦樂園的純真。
陸絢坐上秋千蕩了蕩,心想魔王要是和路西菲爾有仇,總不至於還對他這麽用心,圓桌上茶壺裡的水都還是溫的……
鳥籠外面的世界,離太遠就看不清了,只是下面的花園還能勉強描摹出輪廓。
過了好一會兒,剛才那個匆匆離去的男人又再次出現了,臉上露出一個生硬的微笑,他或許不習慣這樣的表情,嘴角揚著精心刻畫的弧度,就像一層蒼白虛假的面具,搭配魔族鮮紅的薄唇和比人類稍顯尖細的牙齒,可怕的效果呈幾何倍增長。
他端著一盤洗得水光清透的水果,像是蜜桃,放在餐廳的圓桌上。
陸絢緩緩深吸了一口氣,問他道:“魔王……派你來專門給我送吃的?”
男人點點頭,乖巧地立在一旁,身形站軍姿似的筆直,“嗯。”
“我不吃,誰知道他是不是要下毒害我。”
“不……怎麽會!”男人說完一頓,像是為難又傷心道:“他不會害你。”
再也不會了……
陸絢笑了笑,“我不信,你吃一個給我看看。”
男人趕忙拿起一個果子咬了一口,汁水溢出唇角,他就伸出猩紅的舌尖舔乾淨,他真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魔族……分辨魔族的辦法就是觀察他們的舌尖和牙齒。
陸絢又道:“你幫我把果皮削了,不然我吃不慣。”
沒想到,男人依然好脾氣地點點頭,立在桌邊,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鋒利的小刀,認真地給果子削起皮來,雖然他人看著老實安靜,但一手刀功仿佛開了掛,果皮連接不斷,每一寸寬度都分毫不差,果子晶瑩的粉色果肉被均勻切成八瓣。
然後他思考片刻,又摸出一把銀叉置於盤沿,討好地看向陸絢,“這個很好吃。”
“……”陸絢已經呆住了,魔王侍從對待他的態度一定程度上代表著魔王,難道路西菲爾曾經和魔王有一腿?以至於仆從對他如此厚待?
“我想和魔王陛下談談。”
“魔王……陛下的行蹤沒有人知道。”
陸絢:“……”
隨後,男人相繼送來了牛奶露還有一碗看起來花裡胡哨但香氣四溢的炒飯,他每樣都在陸絢面前取了一點試毒。
陸絢生生看餓了,肚子咕嚕一叫,就見男人歪過腦袋,唇角生硬的微笑如一滴樹葉間流動的露水,登時鮮活起來,“你想吃什麽,需要什麽,就和我說。”
“你們什麽時候會放了我?”陸絢坐到了桌邊,沒有再抗拒,人是鐵飯是鋼,何必同自己過不去?
男人當即啞口無言,他寬大的帽簷完全遮住了上半張面孔,陸絢不知道他低頭的時候是不是又在看著自己,因為很快,男人就離開了。
陸絢真的差點被氣死,殺千刀的魔王,是不是有病?
他一邊罵一邊送了杓炒飯入口,呼吸當即一滯……
這味道……
真是……
太好吃了吧!!!
啊……從進入遊戲至今,他就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他自己只會製作簡單的食物,在島上拉比特獸們一手操辦飲食起居,等上了大陸,每天都有教堂或者旅館的仆人操持,他和夏奈爾不怎麽挑剔,拿個奶油麵包都能香噴噴啃一路,也就從沒想過,這個世界上,還能有什麽可以喚活他的每一分味覺!
這碗炒飯酸辣適口,紅色的果粒吃起來像芸豆,綠色的樹葉卻是辣醃菜,炒在一塊用牲畜肉提鮮,陸絢不吃肥,碗裡細碎的肉粒精瘦細膩,嘗起來像用作料仔細醃製過的牛肉,卻比牛肉更香醇。
陸絢扒完了一整碗飯,就著杯咕嘟咕嘟喝完牛奶露,再吃掉甜滋滋的蜜果,扶著肚子躺上墊著棉枕的秋千……如果他不是被關在一個出不去的籠子裡,這一定會是個悠閑自在的午後。
秋千架旁邊的書櫃上擺放著一個計時的掛鍾,指向下午三點,暗世界的白晝依然混沌一片,由寶石帶來的光照只能限定在鳥籠的范圍內,他不知道外面看來籠子裡是什麽樣的景象,他只知道從籠子向外張望,漫無邊際的黑夜,令人心生恐懼。
陸絢一覺睡過去,醒來的時候身上蓋了一層薄薄的珊瑚絨毯,他拎著毯子神色複雜,跑到魔法罩邊喊道:“喂,你在嗎?”
幾秒後,男人如鬼魅般的影子出現在籠內,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靜靜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