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心頭微動,想飛下去和塞斯說幾句話。
可就在這時,一直沒有說過話的梅忽然喊住他:“秀,我有些話想問你。”
毓秀聞聲轉頭,看見梅盤腿坐在樹枝最裡面,她身體裡的精靈血脈微乎其微,同其他小人族一樣沒有夜視的能力,只能在這棵大樹上找個安全的地方老實待著。
“怎麽了?”毓秀走過去。
盡管梅看不清毓秀的臉,卻能看出毓秀的大概輪廓,她面色微沉,一瞬不瞬地盯著毓秀所在的方向。
“你真的要去找精靈巫師消除塞斯陛下身上的詛咒?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聽你說起過這件事?”梅氣息不穩,撐在身體旁側的手也緊緊攥起,“秀,你還瞞了我什麽?”
毓秀走到梅面前,蹲下身,牽起梅的手,他說:“抱歉,梅,只有這件事我沒來得及告訴你,我在一開始就打算帶著塞斯去找精靈巫師。”
“沒來得及?”梅抽出手,往後靠了靠,像是要拉遠自己和毓秀的距離,“到底是沒來得及,還是沒打算告訴我?”
“……”
毓秀驀然沉默。
其實梅猜得沒錯,他的確沒打算把這件事告訴梅。
因為他知道梅可能會反對他的決定,但是他不想在事成之前出任何意外,哪怕是有人反對也不想。
梅等了許久,都沒等到毓秀的解釋,頃刻間,淚水簌簌而下,打濕她鵝蛋般大小的臉。
可讓毓秀意外的是,梅看上去依然很平靜,她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痕,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精靈族說若要消除塞斯陛下身上的詛咒,你就得付出同等的代價,這點你也想清楚了嗎?”
毓秀點頭,喉頭乾澀:“我想清楚了。”
“原來你什麽都考慮過了……”梅說著,淚水再次奪眶而出,“你就那麽喜歡塞斯陛下嗎?喜歡到甚至願意犧牲自己的一切?”
“是的。”說起塞斯,毓秀的語氣也沒那麽僵硬了,他笑了笑,“我很愛他。”
梅愣愣地看著毓秀,好半天才似乎找回自己的魂。
她慢慢低下頭,聲音沙啞地說了聲好吧。
雖然梅沒再說什麽,但是兩人間的氣氛肉眼可見地緊繃起來。
這種時候,毓秀也不好再飛下去看塞斯,他索性找了個距離塞斯較近的枝頭,坐下來,閉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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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著實累極了,這一覺睡得什麽知覺都沒有。
第二天,他被昨晚那個精靈喊醒。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只見細碎的陽光穿過樹葉間的縫隙落下來,像是水波一樣溫和地在眼前晃動。
他怔愣片刻,才猛地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急忙低頭去看塞斯。
然而昨晚塞斯坐著的地方已經沒有人影。
毓秀嚇得幾乎是從枝頭蹦起來的,他顧不上精靈詫異的目光,四處尋找塞斯的蹤影。
“秀!”精靈忙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塞斯呢?塞斯不見了!他昨晚明明坐在那裡的。”
精靈看著毓秀焦急的面容,神情複雜地閉上了嘴巴,沉默片刻,他忍不住歎了口氣:“我真想撬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面是不是被那個暴君填滿了,你放心,他好著呢。”
說完,精靈抬手指了個方向。
毓秀順著精靈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見了隱沒在層層疊疊枝葉間的塞斯。
塞斯就站在他們不遠處,背對著他們,一動不動地仰頭望著天空,也不知在看什麽。
燦黃的陽光如同一雙柔軟的手溫和地抱住了塞斯,不僅壓住了塞斯白骨裡溢出的黑氣,還讓塞斯的整副骨架都亮了起來。
這一刻,塞斯仿佛是從陽光走出來的,又仿佛本就屬於這片美麗而又燦爛的陽光。
精靈還在毓秀耳邊喋喋不休地說:“整個科馬寧大陸上,最安全的就是那個暴君了,我敢說沒有任何種族能動他,你與其擔心他,不如擔心一下我們這些弱小的精靈族。”
等精靈說完,毓秀才說:“我過去看看他。”
“嗐,你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哎呀你怎麽飛走了?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精靈眼睜睜看著毓秀展開翅膀向塞斯飛去,氣得雙手叉腰,臉頰上鼓起兩個小球。
他很快察覺到什麽,抬頭一看,正好捕捉到上面那根樹枝上的梅飛快地把腦袋縮回去。
“梅?”
“嗯。”梅很淡定,一副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沒看到的態度。
但精靈無論如何都淡定不下來,他飛到梅的那根樹枝上,氣呼呼地和梅說起了毓秀的壞話。
“你弟弟也太喜歡那個暴君了,一醒來就到處找那個暴君,他眼裡和心裡都只有那個暴君!”
梅臉上沒什麽表情,輕飄飄地說:“等你以後愛上一個人,你就會理解他的心情了。”
精靈詫異地睜大眼睛,把梅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
梅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了?”
精靈說:“我還以為你會不高興呢。”
“我為什麽不高興?”
“你弟弟愛上了一個巨人族。”
梅心想,她確實不高興,直到現在也沒從那股後勁兒中緩過來,可是她的不高興改變不了秀的主意。
而且從另一個角度看,如果沒有秀和塞斯陛下的這層感情,只怕她現在還被困在比爾公爵的寢殿裡,連是死是活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