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一股奇異的藥味爭先恐後地鑽入他的鼻孔,強烈的窒息感像巨山一樣傾倒下來。
毓秀心生絕望,下意識拚命掙扎。
不……
他還要去找邪神,他還要聽邪神解釋。
不行。
他硬生生熬了兩三個月,好不容易熬到那扇無門打開,他一定要出去。
可是大師兄的力氣實在太大了,另一隻手像是要把他的脖子勒斷,他劇烈喘氣,胸腔起伏不停,很快,他連揮舞雙手的力氣都消失殆盡。
他宛若一隻泄了氣的皮球,慢慢沒了動作。
黑暗包裹住他。
在最後一點意識消散前,他聽見大師兄輕輕說了句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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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府裡開始接二連三的死人後,便有很多人陸陸續續地搬出府。
江福賜不知道其他搬出府的人是什麽下場,他只知道他兒子被他送出去不過三天,殘缺的屍體就懸掛在了他的屋門外。
他永遠記得那天清晨,他打開屋門,結果冷不防撞上一張蒼白冰冷的臉。
他嚇得險些呼吸驟停,踉蹌後退,隨後看清那張臉是自己兒子的臉——他兒子的腦袋懸掛在屋門正中間,一雙眼被極度的恐懼撐大。
由於他不小心撞到了那顆腦袋,那顆腦袋正在前後左右地搖晃,那雙眼卻是直直瞪著江福賜。
江福賜腿腳發軟,癱到地上,捂著胸口,當場嘔出一口血來。
第21章 邪神(修)
因此,江福賜直接放棄了搬出府的念頭,索性成天跟在懷善左右,放眼整個清懷城,也只有懷善周邊最安全了。
但邪神的殺戮沒有停止。
隨著死亡人數的增加,大家躲的躲、逃的逃,原本熱鬧的江府肉眼可見的蕭條下來,甚至於伺候江福賜的仆人只剩下三四個年邁得走不動道的老仆。
然而這只是府內的情況罷了。
府外和府內幾乎是天差地別,百姓們不知道江府裡面發生了什麽事,只知道城主江大人很久沒有露面,所有事務都交予副城主張大人處理。
而且江府大門緊閉,源源不斷地有人從裡面搬出來。
那些搬出來的人無一例外都有些精神失常,只要問起他們身上出了什麽事,他們就臉色慘白,一個勁兒地搖晃腦袋,嘴裡神叨叨地說著什麽。
湊近聽,才能聽清楚他們喊著饒命。
不過江大人也不知道外面已經有了關於江府的風言風語,還想再從外面找一群仆人進來。
他把這個想法告訴懷善,卻被懷善製止了。
連續數月的辛勞讓懷善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腦袋上冒了一層青茬也來不及處理,他面頰微陷,兩眼越發渾濁,即便在說話時也掩蓋不住渾身散發出來的死氣。
他對江福賜說:“陣法已經布好,只需等到明日,貧僧便可結束這一切,在此之前,不要牽連更多無辜者進來。”
江大人愣了下,緊隨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狂喜之前,長時間的等待在慢慢消磨他對生的希望,身邊人一個個的死亡讓他沉浸在無限恐懼的泥沼裡。
突然有一天,陽光透進來,他險些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事實證明,天無絕人之路。
他有救了!
他不用像其他人那樣淒慘的死在那隻妖怪的手裡了!
江福賜眼裡溢出激動的淚水,他來不及擦拭那些淚水,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抓住懷善的手:“謝謝你,大師,你的大恩大德,我們江家人真是無以為報……那接下來該怎麽做?”
“明日便是十五月滿之夜,也是他五十年前誕生的日子,他的力量將得到最大程度上的削弱。”懷善抽出手,深深看了眼江福賜,“明日戌時,天光漸暗,我要你作為陣眼啟動陣法。”
聞言,喜悅的表情就那麽僵在了江福賜臉上,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傻傻地張著嘴,好一會兒才指著自己說:“我?”
“對,你。”
“為何是我?”江福賜忍不住拔高聲量。
作為陣眼啟動陣法,用腳指頭想都能猜到這絕非好事,稍有不慎還會丟了性命,他本來就想苟活下來,這麽做的話,他數月來的忙碌和恐慌又算什麽?
懷善似乎料到江福賜會是這種反應,也不詫異,沉著臉說:“因為你是清懷城的城主,因為你是江家的家主,因為你是他的目標之一。”
懷善的聲音不大,卻格外清晰地傳入江福賜耳中,如此現實且一針見血的話猶如一根根尖刺般扎在江福賜心頭。
江福賜瞬間破了防,他臉色驟白,跌跌撞撞地後退兩步,最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懷善並不心軟,接著說:“因為死掉的都是和你們江家有關的人,因為你是他生前最為護著的親弟弟。”
“……”江福賜說不出話來,身體也控制不住地發抖。
“這些理由夠了嗎?”
“我……”江福賜眼裡再次蓄滿淚水,但不是剛才那欣喜的淚水,他抬起臉,任由淚水順著他布滿皺紋的臉流下,他極力壓著恐懼的情緒,哽咽道,“我不想死啊,大師,我當年又沒做錯什麽,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決定,他自己找上你師父,他自己選擇死亡,他自己想要被煉成容納怨氣的容器,他心懷百姓,甘願為了百姓們忍受五十年的折磨,憑什麽在五十年後把怨氣都發泄在我們身上?我們也是無辜的啊,更、更何況我們還是他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