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刻,毓秀真是無語到了極點。
如果是別人對他說這番話,他倒沒什麽感覺,關鍵在於對他說這番話的人是江恩臨,盡管塞斯沒有江恩臨的記憶,卻也頂著江恩臨的臉和身體。
這種感覺真是太奇怪了!
他想生氣,又不知該從何氣起。
最後,那股無名的怒火在他胸腔裡來來去去地繞了一圈後,被他悄無聲息地壓下去了。
他咬緊牙關。
行。
江恩臨,真是好樣的,等以後他找回記憶了,他再慢慢幫他回憶這些往事。
這個澡洗了約莫兩個小時,也不知浴池是用什麽做的,裡面的熱水始終沒有涼下來。
當塞斯從水裡起來時,熱水還冒著騰騰蒸氣。
塞斯拿來帕子將身體擦乾淨,隨後一件一件地穿上仆人搭在衣架上的衣服,穿戴完畢後,他轉頭看見那個小人還抱著膝蓋坐在浴池台上。
小人真的很小,隻佔據了浴池台上一半的面積。
陽光灑落,把小人的皮膚照得宛若雪一般的白。
塞斯看了毓秀一會兒,才想起什麽,四處找了找,可惜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最後索性拿來一條乾淨的紗布扔給毓秀。
“裹上。”
毓秀看了眼薄得半透明的紗布,又看了眼塞斯明顯沉下來的臉,他本想說自己可以將就穿之前的衣服,可想了想還是算了。
好在紗布很大,他很小,層層疊疊地裹上幾圈,也就沒那麽透明了。
塞斯等毓秀裹完,伸手把他抓起來,也沒有把他放回籠子裡的意思,抬腳便往外走。
門外,仆人早已等候多時,聽見塞斯的腳步聲,連忙迎上來。
“塞斯陛下……”
然而他的話剛起了個頭,塞斯倏地揚起手揮向仆人。
塞斯的手背撞上仆人的側臉,竟然硬生生地把仆人打飛了半米。
仆人砰的一聲撞上半米後的柱子,甚至連站都站不穩,一屁股坐到地上。
仆人臉色煞白,側臉卻迅速紅腫起來,他的神情還有些懵,鮮紅的血液從他的鼻子和嘴角溢出來。
跟在仆人後面的女仆們皆是猛地倒吸口氣。
她們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只能把頭埋得更低,盡量讓自己成為背景板,可她們內心恐懼到了極點,身體幾乎抖成了篩子。
毓秀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到了,仰著頭怔怔望向塞斯面無表情的臉,心臟狂跳。
“派恩,你何時變得這麽愚蠢了?”塞斯垂眸看著仆人,語氣冰涼得仿佛能凝結出一層霜,“我讓你準備洗澡水和食物,你就隻準備洗澡水和食物,剩下的要我自己去準備嗎?”
仆人看向塞斯手裡,看著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的小人,瞬間明白了什麽,他趕緊從癱坐改為跪趴,惶恐地哀求道:“我錯了,塞斯陛下,我這就去準備。”
塞斯沒說話,冷冷地看著他。
仆人顧不上擦拭臉上的血痕,連滾帶爬地跑開了。
塞斯轉向女仆,冷聲吩咐:“讓工匠重新打造一個更大的籠子,打造之前先把設計圖拿給我過目。”
為首女仆戰戰兢兢:“是。”
“再準備一些食物過來,最好是小人族會吃的食物。”塞斯走了幾步,又想起件事,“對了,讓比爾來見我。”
“是。”
說完,塞斯便帶著毓秀走了。
不過他們沒有回之前的臥室,而是來到一個很像書房的房間。
這個房間比剛才的浴室還要大,有三面牆做成了書架,上面密密麻麻且毫無間隙地放滿了書籍。
幾乎每本書籍都是深褐色的殼子,書脊上刻有各式各樣歪七扭八的詭異的字符。
房間正中有一張極大的書桌,上面也亂七八糟地堆滿了東西。
塞斯走到桌前,隨手將桌上的東西往旁推去。
那些東西從桌沿滑落,掉到地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塞斯似乎不在意地面的整潔與否,大馬金刀地往桌後的椅子上一坐,隨後把毓秀放到桌上。
毓秀攥著身上的紗布,什麽話也不說,什麽表情也沒有,就那麽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後,才慢吞吞地坐下來。
但他依然沒什麽反應,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塞斯,又仿佛在透過塞斯看著其他人。
塞斯和他對視半晌,抬起手用食指輕輕戳了下他的胸口。
“剛才嚇著了?”
毓秀老實地點了點頭。
“害怕嗎?”
毓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是有點害怕剛才的塞斯,可是轉念想到塞斯就是沒有記憶的江恩臨,他好像也沒那麽害怕了。
哎,情侶間的濾鏡害死人。
顯然塞斯並不相信毓秀的回答,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不害怕的話會是這副反應?”
毓秀撓了撓頭,決定吹一波彩虹屁:“因為我知道像塞斯陛下這樣的正人君子肯定說話算數,在我沒履行完職責之前,說不會傷害我就不會傷害我。”
“是嗎?”塞斯揚起眉,“那我建議你還是害怕為好。”
“……啊?”
“也許很快你就會知道了,我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也不是什麽說話算數的好人。”
塞斯說著,非常溫和地對他笑了笑,可笑不及眼底,連帶著他嘴角的笑意也增加了幾分涼薄感,他說,“我之所以留著你是看在你還有些用處的份上罷了,但你要知道,你的族人千千萬,你並非唯一的白發灰眸,也並非不可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