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沒說話,耐心地等待著翁娘的下文。
果不其然,下一刻,翁娘看似為難地開了口:“要是賣不出去,你這麽放著遲早會壞掉,不如我幫你吃掉一點。”
毓秀說:“好啊。”
翁娘沒想到毓秀這麽輕易地就答應了他的要求,愣了好幾秒,猛地反應過來,狂喜道:“你說真的?”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毓秀拿著鏟子把鍋裡的韭菜盒子挨個翻面,接著說,“再過不久我就要開學了,每個周末才能回來,家裡只有你和江恩臨,我已經給江恩臨交代好了要做的事,剩下的事得靠你了。”
翁娘心裡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但翁娘還沒來得及拒絕,毓秀便把一個煎好的韭菜盒子放進盤子裡,並把盤子遞給翁娘。
毓秀眉開眼笑地對翁娘說:“你不是想吃火鍋嗎?等你把我交代的事做完,別說那些雞蛋了,你隨時想吃火鍋我都煮給你吃。”
翁娘:“……”
半晌,翁娘很沒骨氣地接過了裝著韭菜盒子的盤子。
韭菜盒子太好吃了,翁娘一口氣吃了八個,走出廚房時,他幸福得腳步都在飄。
迎面撞上拿著毛巾和小盆的費小宏。
費小宏端著一盆汙水,臉上布滿了勞動出來的汗水,他拉住翁娘說:“翁娘先生,我把你的壇子洗乾淨了,你要去看看嗎?”
那個壇子實在太髒了,許多汙垢都是長年累月堆積起來的,一次性洗不乾淨,費小宏隻好每天用熱水又擦又刷兩三個小時。
功夫不負有心人,直到今天,他終於把壇子洗回了最初的模樣。
當然他也快累死了。
翁娘看著費小宏滿頭大汗的樣子,忽然有些愧疚。
那天晚上,費小宏被毓秀和江恩臨的關系嚇到,滿腔情緒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他便在那個時候跳出來,頂著知心大哥哥的身份幫費小宏排憂解難,順便忽悠費小宏替他洗壇子。
其實他在那個髒壇子裡住了幾百年,早就不在乎壇子有多髒了,只是搬到毓秀家裡後,發現這個家被毓秀打理得整潔乾淨,只有自己的髒壇子格格不入,才生出洗一下的心思。
可他懶得很,不想自己動手,於是忽悠到了單純的費小宏。
畢竟費小宏只是口頭上答應他,他也沒有像毓秀允諾他那樣允諾費小宏什麽報酬,他還以為費小宏會敷衍了事地用水衝一衝就完事了,結果費小宏當真仔仔細細地把壇子洗了一遍。
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翁娘都是第一次碰到對他的事這麽上心的人。
明明他早已成了鬼,沒有呼吸和心跳,卻在此時,清楚地感覺到胸腔裡逐漸滾燙。
“謝謝你啊。”翁娘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不自在,他小聲說,“也不用洗那麽乾淨的。”
費小宏隨意用手背抹掉額頭上的汗,大大咧咧地說:“我都答應你了,肯定要幫你把壇子洗乾淨才行,而且壇子洗乾淨了,看著才好看,住著才舒服嘛。”
翁娘張了張嘴,本有很多想說的話,可不知怎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感謝的話說來肉麻,他也不太會說那些話。
費小宏讓翁娘先去看壇子,他把毛巾和盆子清洗完放回原處,來到樹下時,翁娘剛從壇子裡出來,抱著雙膝呆呆地坐在樹下。
聽見費小宏在自己身旁坐下的動靜,翁娘轉頭說道:“為了感謝你幫我洗壇子,我可以實現你一個願望。”
驚喜來得如此突然,費小宏意料不及,懵逼地眨了眨眼:“啊?”
“說吧。”翁娘挺了挺腰杆,抬了抬下巴,用眼角睨著費小宏,盡量擺出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態,“你有什麽願望?”
費小宏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才說:“我希望我爸媽能回來一趟,他們過年都沒回來。”
“……”翁娘表情一僵,隨即不高興地搖頭道,“你爸媽在外地,我是本地的鬼,怎麽管得了外地的事?”
費小宏愣道:“你們鬼還要分哪個地方的鬼嗎?”
“當然。”為了維持自己的臉面,翁娘睜著眼睛說瞎話,“城市鬼和農村鬼能一樣嗎?一線城市的鬼和小縣城的鬼能一樣嗎?”
“……”
費小宏想說這年頭居然連鬼都搞地域歧視。
可轉念一想,翁娘可不就是小縣城的鬼嗎?如今跟著他們變成了農村鬼,地位一步步地下滑。
他把想說的話全部咽了回去,又想了一會兒,輕聲說:“那就希望我奶奶的腰傷能好一些,她前兩天扭到腰了,現在還疼著呢。”
翁娘徹底沉默了,用滿含幽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費小宏。
費小宏被翁娘盯得頭皮發麻,胖乎乎的臉一下子白了,他結巴道:“怎、怎麽了?”
翁娘幽幽道:“你就不能說點正常的願望嗎?”
“啊?”費小宏不明白翁娘所說的正常是怎麽個正常法,“比如呢?”
翁娘那雙漂亮的鳳眸裡劃過一抹狠戾,他壓低聲音說:“比如你想讓誰死?”
“……”
“比如你想那個人是什麽樣的死法。”
“……”
“失足溺水、跌落山坡、活生生被嚇死、誤食毒藥……”翁娘語氣森冷,吐出來的每個字都仿佛帶著涼意,“或者更離奇的死法,我都可以幫你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