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少年還是將飯菜給吃了個乾淨,原因無他只是相比於過去他的那些掙扎求生,每天只能像野獸一般茹毛飲血的艱難生活,能吃上一口熱菜熟食,對他而言就宛如神賜的福祉。
他珍惜且看重這樣的機會,他要牢牢地把握住這片刻的安寧。最好能永遠留在蘇先生身邊,再也不用像野獸一般生存,日日緊繃著神經過著提心吊膽地生活了。
方塵棲自然是不知道少年心中的想法,他在屋內找到多余的被褥,當晚就做出了一張簡易的床來,鋪床疊被打算今晚就在這上面好好睡一覺。
“你就睡之前那張床吧。”方塵棲似是預料到少年會推辭,要自個睡這張簡易的床,便直接先他一步開口道:“你尚有重傷在身,受不得寒。那張床相對柔軟舒服些,你就不要再推辭了。”
萬一晏修騫這病情又加重了,照顧對方的還是他。
少年被方塵棲這一番話勸下來,也實在不好再多開口說些什麽。
於是隻好聽他的話,乖乖躺主床上睡。
到了夜半,這叢林裡的深夜的確寒涼。
但方塵棲隻想到了少年身上有重傷,卻忘了他現下所用的這具身體,也是個病弱體虛的主。
於是他在半夜中被寒氣所侵蝕入體,於睡夢中拚命地壓抑著咳嗽。
許是受蘇落衡心境的影響,他隻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無邊的夢魘中。
在凶猛渾濁的山洪下被吞噬被淹沒,然後深深地沉入水底。呼吸都被徹底地掠奪了,教他難以呼吸,根本就要撐不下了隻想放棄求生,就這樣被徹底地淹沒於海底中永遠都不要醒過來吧……
恍惚間隻覺得耳邊似乎傳來誰的呼喚,方塵棲緊皺的眉逐漸松動了起來。他開始掙扎著往上浮遊,拚命地想要逃脫夢魘。
終於,宛如破水而出重獲新生,方塵棲瞬間睜開了雙眼。
掌心中傳來熟悉的溫暖,他略一抬頭就看見了在他床頭邊的那個身影。
“墨州……”
眼底眸光微動,方塵棲隻一眼就認出來了,眼前的這個人是仲墨州。
他從晏修騫的身體裡蘇醒了過來。
所有思念與悲傷皆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瞬間席卷上了心頭。
方塵棲撲進了他的懷裡,埋在他的胸膛前流出了委屈的淚水,“你怎麽這麽久才來?我還以為你不醒來了呢……”
天知道他在看到蘇落衡的那些記憶後有多害怕,他怕仲墨州重新想起以前的那些不好記憶,就開始記起曾經被前世的他關在暗無天日的山洞
裡囚禁扒筋,然後又開始恨上了他……
那到時他又該怎麽辦?
“抱歉,是我不好,來晚了。”魔君坐落在床邊,輕拂過他的腦袋低聲安慰道:“好了,別哭了,再哭明早起來眼睛就該腫了。”
“嗚嗚嗚……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在感受到胸前有一陣溫熱的濕意後,仲墨州有些哭笑不得,把方塵棲的腦袋扶起來,摸索著替他擦去眼淚“我這不是來了嗎?你到底在擔心著什麽?”
“我怕……你不理我……”小狐狸害怕且糾結道:“畢竟我曾經作為蘇落衡的那一世,對你做出了那樣的事……”
仲墨州聽到他這一句話後微微一頓,隨即輕聲笑了一下,歎息道:“我早就說過,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前世是蘇落衡。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都一如既往地愛著你。”
這一次換方塵棲愣了愣,雖然之前在小人魚的世界裡,他與仲墨州相愛,早就已經聽過無數遍仲墨州對他說過的情話。
但這還是第一次讓他前所未有地感到,仲墨州對他的深情與包容。
從前他只知道每一世的他們都相知相惜相愛,所以對於仲墨州的真情流露隻覺得十分正常,本該如此不覺有什麽問題。
可如今他知道了在蘇落衡的這一世,他曾經竟對其造成了如此大的傷害。而仲墨州卻並未憎他恨他,依舊愛著縱容著他……
心中的大石頭仿佛瞬間落下來了一般,方塵棲又好笑又心疼地蹭了蹭仲墨州的手心。
本來情緒已經調整得差不多了,結果在抬簾看到了仲墨州被紗布蒙著的眼睛,又一陣難過泛上心頭。
方塵棲捧著他的臉,內疚又自責道:“可我卻沒有保護好你,在凶獸來襲時還要讓你來保護我。結果竟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受了傷,害得你現在都看不見了……”
“那是我自己不小心的。”關於白日裡所發生的一切,仲墨州還是有印象的。只是當時他尚且還未佔據身體的意識,唯有在小狐狸即將受到攻擊的那一刻,才爆發出了一瞬間的力量與意識。
只是不知怎的,後來竟又重新回到了身體的意識最深處,無法再掌握主動權,於是叫那利爪給抓傷了眼睛。
仲墨州想到這裡,心中已隱隱有了些許猜測。
然而不是百分百的確認,他也不想同方塵棲說起此事,平白增添了他的煩惱讓他擔心憂慮。
小狐狸揉了揉眼睛,把眼淚都擦幹了平複下心緒,埋在仲墨州的懷裡輕聲道:“你怎麽對我這麽好呐……”
這讓他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那怎麽辦呢?”仲墨州笑了笑,“難不成你覺得我應該打你恨你報復回來?”
這本是一句玩笑話,可方塵棲聽了卻瞬間變了臉色。他從對方懷裡探出身子來,指尖都微微抖動了一下,抬頭問道:“那你會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