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就是你沒開車的原因?噗哈哈哈哈——”周敏豪一口酒嗆進嗓子裡, 大笑着咳嗽。
陸瀟把自己的杯子挪遠了點,防止他濺到杯子裡。
“滾,我沒開車是因爲要喝酒。”他無語地說道。
周敏豪笑得不行, “那小子真是個硬骨頭, 居然敢跟自己的上司叫板。”
他們卡座有個gay, 叫尤新, 聞言笑着說:“有夠辣的, 陸哥有他聯繫方式嗎,推給我唄。”
“我呸,你好這口, 腦子沒問題吧?”陸瀟一臉嫌棄。
周敏豪笑得更開心:“可不是,他就喜歡這種清高的。”
尤新也隨聲附和, 央求他不要浪費資源, 把葉橙介紹給自己, 他保證能馴服這種小野貓。
陸瀟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皺眉道:“也就一經常泡夜店的, 你指望他清高到哪兒去,別他媽給我找麻煩。”
尤新見他是真討厭那人,便沒再繼續追問了,嘻嘻哈哈地去和他碰杯。
陸瀟舉起酒杯一口悶完。
不知道爲什麼,雖然他屢次對葉橙出言不遜, 潛意識裡也認爲他是個夜店咖, 但剛纔尤新想認識他, 着實讓他心裡有點不大舒服。
陸瀟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尤新, 覺得都是因爲自己兄弟不爭氣, 他纔會感到不高興。
尤新莫名其妙地撓了撓頭。
全是男人的局,最後的話題聊着聊着都會聊到女人。
周敏豪最近正在和一個藝術學院的女生交往, 嘚瑟地給他們看她朋友圈的美照。
陸瀟興致缺缺地瞄了一眼,眼神在那張照片上停留了片刻。
“哇哦,嫂子的腿可真長。”
“可不是,她一米七八,身材一級棒。”
陸瀟摸了摸下巴,雖然以前也看過不少女生穿這種jk短裙,但好像這種裙子並非小個子女生的專屬。今天這麼一看才發現,個子高穿起來似乎更有味道。
一米七八,好像跟一米八差不多?
確實挺高的。
周敏豪推了他一把,“喂,你他媽別老盯着我女朋友看。”
陸瀟不屑地嗤笑,“誰看她了,我連她長什麼樣都沒記住。”
“那你盯着照片在想什麼?”周敏豪咄咄逼人地問。
陸瀟煩躁地打斷他:“你管我,談個戀愛給你牛逼的。”
周敏豪得意道:“談戀愛當然牛逼,哪像你母胎solo,人家妹子都被你這暴脾氣嚇跑了……”
話音未落,被陸瀟按着錘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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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橙連着加班了一週,每次都有不同的理由。
要麼是陸瀟的工作沒做完,他剛想出門,就被羅鳴一個眼神制止了,意思是“你老闆還沒下班你現在下班想什麼樣子”。
要麼是陸瀟臨時給他加任務,或者找理由說想試試公司的飯菜,非要去樓下食堂吃晚飯,這種情況他不得不作陪。
七七八八算起來,他居然和陸瀟吃了四天的飯。
明明相看兩相厭,也不知道這個二世祖看見他是怎麼吃得下飯的。
兩頓飯下來,葉橙大概知道了他的口味——他吃不了辣。
出於報復心理,葉橙每次都暗戳戳地點一些看似不辣,實則用了小米辣或者朝天椒的菜。
陸瀟吃的滿頭大汗,斯哈斯哈地喝水,不爽地問他:“你故意整我呢,每次都點那麼辣的。”
葉橙無辜地給他看自己的飯盒,“沒有啊,我們吃的是一樣的。”
陸瀟面色不善地看了他一會兒,卻沒再說什麼,低頭把飯菜吃了個乾淨。
他擦了擦嘴,把空飯盒一推道:“今天週五,你忙完了就自行下班吧。這幾天工作不錯,我這人公私分明,你做得好的地方我會跟羅鳴反映的。”
原本他只是想刁難一下葉橙,但沒想到還真的選對了人。這個項目初步估計要兩週才能做完,葉橙只用了一週就幫助他搞定了。
陸瀟雖然不待見他,可這種事上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他不會因爲對一個人的看法,去否定他的個人能力。
這是幾天來陸瀟第一次給他好臉色,葉橙沒有什麼表情變化,淡淡地說:“還有一點收尾工作,我做完再回去。”
陸瀟撇了撇嘴,看來不僅清高,還是個倔脾氣。
他拎起沙發上的外套,說:“那我走了,記得鎖門。”
他的辦公室是兩間打通的,這一間用來會客和工作,基本沒有什麼重要文件,因此很放心地甩着車鑰匙走了。
葉橙看了眼微信,收到一條消息。
黃勝安:【我開車過來了,媽的,南都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堵。】
這是他半個發小,正在國外留學,昨天剛回來。
葉橙回了他一個“不着急”,然後開始處理手頭的工作。
他手上的文件是經過陸瀟三次修改過的,不得不說,這個二世祖也並非一無是處。
聽陶娟說,他是去年纔來公司的,可但凡葉橙拿一個公司情況的問題去問他,他都瞭如指掌,看得出來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當然,畢竟他的文憑是塊注水豬肉,否則不會稍微專業點的地方就需要葉橙來幫忙了。
陸瀟今晚約了朋友,去郊區的山莊吃飯。
他開了輛騷包的敞篷車,還沒出山海路,就接到了周敏豪的電話。
“瀟哥,你記得帶着首飾盒。”
陸瀟猛地剎車,“操,你早點說,我都給忘了。”
周敏豪着急道:“你到哪兒了?能回去拿不?今天是苗苗的生日,我答應要送她那條項鍊的。”
陸瀟只得折返,“行了行了,我回去拿。”
“那我等你。”
前兩天周敏豪讓他託人買了條鑽石項鍊,他順手塞在保險櫃裡了,此時不得不返回辦公室。
就在他的車開到樓下時,看見葉橙從大門走了出來,徑直走到一輛賓利面前,打開車門上車。
陸瀟眯了眯眼睛,看見駕駛座坐着一個年輕的男人。
兩人抱了抱彼此,這才繫上安全帶。
他不禁握緊了方向盤,舌尖頂了.頂腮,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喲,還是個開賓利的呢。
陸瀟在原地等他們的車開走了,這才上樓取了項鍊下來。
晚上週敏豪在山莊裡上演了一場偶像劇,苗苗被感動得捂着嘴直哭。
陸瀟獨自坐在窗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依稀記得後來是被人扶着進房間的。
尤新跟一個人在他房門口竊竊私語,
“陸哥怎麼了,一晚上都拉着臉。”
“估計是項目不順利吧,聽老韓說他這幾天天天加班。”
“那找個妞來給他放鬆放鬆唄。”
“你別作死,他那方面潔癖可嚴重了,上次豪哥還……”
陸瀟翻了個身,用被子矇住頭,將對話聲隔絕在外。
那天晚上他夢見了他母親孟黎。
說實話,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孟黎了,準確來說,自從她一言不發地扔下他移民國外之後,就再也沒給他打過一個電話。
每次都是陸瀟打過去,她敷衍兩句就匆匆掛斷,彷彿壓根不在意他這個兒子。
老爺子一直在催他帶人回家,可他不知道,每次一提到結婚這個詞,陸瀟就會條件反射地想起他父母的婚姻。
不幸,爭吵,分崩離析。
這三個詞是最好的描述。
從一開始就充滿不幸,以至於他的童年生活貫穿了父親的爭吵和母親的發瘋,到最終看着他們分崩離析,走到盡頭。
而他在這場鬧劇當中,是一個無名的小配角。
他曾經以爲孟黎恨陸堯山,以爲自己是個可以保護她的英雄,可以帶着她逃離陸堯山的控制,然而現實狠狠給了他一巴掌——孟黎還是妥協了。
那天以後,他更加憎惡陸堯山了,之所以會答應老爺子回來繼承家業,正是因爲他想把陸堯山踩在腳底。
他想在很多年後,問孟黎一句,你後悔嗎?後悔嫁給他,後悔背叛和我的約定,後悔拋下我跟他去國外……
他覺得自己大概這輩子都不會碰感情了,看看孟黎就知道,感情這東西碰不得。
或許是這些缺失,讓他生來就不會去愛一個人。
陸瀟睜開眼時,天已經亮了。
枕頭有些溼潤,山裡清新的空氣透過半開的窗戶飄進來。
他揉着宿醉頭疼的腦袋,艱難地爬起來洗漱。
在山裡度過了整個週末後,心情稍微舒坦了一點。
週一,張秘書發來消息,說是老爺子馬上要回國了,打算帶他去拜訪個老朋友,讓他準備一些適合送老教授的禮物。
陸瀟一個頭兩個大。
他對老教授唯一的印象,就是那種卡他畢業論文的老頭子。
送個毛線禮物,送他畢業論文合集嗎?
他坐在辦公桌前愁了半天,問朱敏:“我們公司有A大畢業的嗎?那老頭子是A大的教授,聽說傲氣得很。”
朱敏望着她列了一上午的禮物提名,忙道:“我去問問人事。”
五分鐘後,她放下電話說:“陸總,我們有兩個A大的員工,一個在澳洲,一個是財務新來的實習生,叫葉橙。”
陸瀟:“……”
他放棄了掙扎,“叫他上來。”
葉橙剛結束爲期一週的總經理辦公室遊,又被叫了過去。
他警惕地望着陸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陸瀟把那張紙往他面前一扔,說:“幫我挑個禮物,對方五十歲,A大教金融的教授。性格比較淡薄,不喜歡那些很俗的東西,唔,別挑洗髮水,他是個禿頭。”
葉橙看着清單,嘴角抽搐。
油畫,水墨,雕塑……認真的嗎,教金融的你送他這些幹嘛?
他拿了一支筆,也沒找位置坐,就着辦公桌彎下腰來思索。
從陸瀟的角度看去,恰好看見他微敞的襯衣領口。
葉橙皮膚比辦公室的女同事還要白,一個男人竟然都沒什麼體毛。
衣領下露出精緻的鎖骨,宛如兩隻倒扣的小碗,鎖骨下方有一顆痣,再往下透着若隱若現的淡粉……
陸瀟的食指和拇指撞在一起,輕輕地搓了搓。
他盯着葉橙,突然出聲道:“那天那個開賓利的,是你男朋友?”
“啊?”葉橙猝不及防,筆尖劃破了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