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瀟的心跳平靜了下來,但又沒有完全平靜。
緊握的手指處,傳來隱隱約約的脈動,他不知道在哪裡看到過,說指尖能感受到一個人的心跳。
恍惚間,他猛然發現,似乎從剛才開始,葉橙就溫柔得出乎意料。
是的,他竟然想用溫柔這個詞來形容葉橙。
明明臉上仍然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似乎什麽天大的事都與他無關,但偏偏讓陸瀟覺得柔軟。
他也一直順著陸瀟,對他提的要求幾乎都答應了。
陸瀟清了清嗓子,主動坦誠道:“我有點恐高。”
“嗯,恐高是很多人的天性,不要往下看。”葉橙注視著他道。
他當然知道陸瀟恐高,也知道他只有在自己身邊時,才會忘掉恐高這件事。
在他們還不熟的時候,曾經一起坐過透明的觀光電梯,陸瀟原本堅決不肯進去,也死活不說原因。
一段時間之後,葉橙才知道他恐高,而且還不好意思承認。
但後來只要他在旁邊,陸瀟都不再抗拒觀光電梯——只要牽著他的手。
陸瀟別無選擇,只能看著他的眼睛,時不時地瞅一眼腳底。
他被葉橙看得有些局促,但握著他的手一動不動,好像生怕動一下,葉橙就會拿開一樣。
葉橙看著他慢慢放松下來,內心被紫藤花的香氣熏得陣陣發麻。
這個笨蛋,還是和以前,哦不,和未來一模一樣。
只要握住他的手,再高的地方都不會害怕。
陸瀟被盯得有點害羞了,專注地望著腳底的花瓣。
最後摩天輪回到原點時,葉橙才說了一句:“我很喜歡這個禮物,謝謝你,陸瀟。”
陸瀟的臉微微發熱,眨了眨眼睛努力看向他道:“你喜歡就好。”
他們下來之後,蔣進就一臉壞笑地舉著仙女棒跑過來道:“來放煙花了!”
陸瀟拿了兩支給葉橙,葉橙擺了擺手,笑道:“你們玩兒。”
江怡蓉擔心燒到裙子,和他站在了旁邊。
“怎麽樣,剛才是不是很浪漫?”蔣進壓低聲音道。
“浪漫個屁,老子丟人丟大了。”陸瀟搡了他一把,“回頭再跟你算帳。”
陸瀟拿了一根仙女棒去逗葉俏俏,舉得老高就是不讓她夠著,葉俏俏氣得原地蹦來蹦去。
“他們好傻啊。”江怡蓉的頭髮被風吹得亂糟糟的,仍然止不住笑意。
葉橙很讚同:“說是同齡人都不違和。”
江怡蓉看了他們一會兒,轉頭看了看葉橙,說:“你今天好像不太開心,從鬼屋出來之後就不怎麽說話了,怎麽回事?”
葉橙搖了搖頭,看著面前碩大的摩天輪:“我挺高興的。”
“高興能和他吹一陣風,坐同一個摩天輪。”他的嗓音顯得略微低沉。
殊不知,這已經是他覺得最幸運的事了。
江怡蓉茫然道:“什麽?”
葉橙轉而問她:“你喜歡蔣進嗎?”
他突如其來的詢問,讓江怡蓉有些羞赧,不過還是回答道:“挺喜歡的吧。”
“那你是喜歡現在的他,還是十年後的他?”
江怡蓉被這個問題問到了,她看著蔣進想了一會兒,說:“如果十年之後我們還在一起的話,那當然就都喜歡了。”
“十年後的他,不也還是他嗎。”她看向葉橙,理所當然地說。
“是啊,沒錯。”
葉橙勾起唇角,不遠處的仙女棒迸發出細微卻璀璨的光芒。
他曾經覺得自己有一天會離開這裡,指不定做個夢就回到十年後了。
幫助陸瀟學習是他的任務,也是他存在此間的意義。
但越來越多的突發狀況,讓他察覺到或許這根本不是一場可以隨意去留的夢境。
葉高陽正在一步步自食其果,葉俏俏的身世意外地水落石出,曲恬或許再也無法得到那筆遺產。
而他也開始擁有很多前世不曾有過的東西,葉高陽的愧疚,那封他媽媽的信,以及對陸瀟別樣的感覺。
所有意料之外都在提醒著他,這一次的新生,並非是仙女棒那樣短暫的一瞬,他的每一個遺憾都得到了修複。
而這許多遺憾當中,也包含了陸瀟。
上輩子他總是不能完全將自己交給陸瀟,總是會用些手段把他留在身邊,總是有很多話想說也說不出口。
成年人的世界和少年的永遠不同,他怕對方不珍惜,更怕雙方都會受傷。
他們是在夜店認識的,是因為一場矛盾上了床的,是從彼此兩相厭到兩情相悅的。
其實和陸瀟心裡潛在的患得患失一樣,他也有著極度的不確定感。
哪怕應酬的時候,某個女老總多看了陸瀟一眼,他都會感到心裡不舒服。
可是他從來沒和陸瀟說過,好像那樣就不酷了。
然而十七歲的陸瀟,對他從來沒有保留。
他不在意酷不酷,只在意他是否開心。哪怕恐高,也要陪他坐摩天輪。
就在剛剛那一刻,他在無人知曉的地方,下注了一場人生的豪賭。
“希望陸瀟永遠是陸瀟。”
——這是葉橙的十八歲生日願望。
希望十七歲的陸瀟能慢慢長大,慢慢成為,二十七歲的那個他。
-
從歡樂谷出來之後,蔣進先送江怡蓉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