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廖玉書還有自我意識,但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他隻記得昨晚自己睡過去後,一直聽見貓的慘叫聲,但他卻像是鬼壓床了一般,怎麽也動不了。
等到他的身體終於能動了,他卻發現居然不是自己在控制身體,而是……而是一隻貓,一隻死貓在控制他的身體。
他的身體像隻貓一樣四肢著地,這裡爬爬那裡爬爬。
他本以為貓沒辦法開門,自己會死於上班遲到時,控制他身體的貓居然不知道怎麽搞的開了門,一路下了樓。
在看到金子琳時,廖玉書心裡燃起了巨大的期望,他不停在意識裡呼喚金子琳,雖然他也不知道金子琳到底能怎麽幫他,但這好歹是他唯一的期望。
然而沒多久金子琳居然被嚇跑了,隻留下廖玉書一個人被鎖在自己的身體裡,被拋棄在無邊的絕望中。
在這具身體貓一樣走向二樓的老太太時,廖玉書隻感覺到了果然如此,他在身體內破口大罵,恨極了那個老太太。
他當時就不該停下來聽她說話,死了也不安生的老東西,和那個小畜生一樣……
在廖玉書的身體爬向那個老太太時,身體發出了嘎吱嘎吱聲,一個成年男性竟然硬生生一點一點被壓縮成了貓的大小。
血液混雜著肉醬噴濺了滿地,骨茬支棱在外,靈魂狀態的廖玉書完全地感知到了這種痛苦,發出了一聲聲慘叫,但沒人聽見、也沒人能幫助他。
最後時刻,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他還在現實世界時……
那是一個雨天,他剛剛下班,盡管他一直很會做人,但工作中仍舊少不了煩心事。
雞蛋裡挑骨頭的上司、光說不做的廢物手下、沒事找事的客戶和勾心鬥角的平級同事……加班到最後好不容易下班了又是個雨天,路上堵車堵了半天……
他剛在車庫裡停好車準備上樓,就看到了在角落裡躲雨的,瑟瑟發抖的一小團。
是隻小貓。
被雨淋透了,估計是好不容易找到個地方避雨,看他走過來連跑都沒力氣跑。
廖玉書握緊了手裡的長杆雨傘,隨後猛地向著那一團捅過去。
一聲淒厲的貓叫響起後,他又一腳將在地上爬不起來的小貓踹回角落,一次又一次將傘尖刺向那一小團。
他臉上掛著笑容,發泄著積攢下的怨氣和憤怒。那些他沒辦法對人發泄的情緒,他一股腦全部發泄到了面前的小貓上。
一隻小畜生而已,他不是第一次這麽乾,但誰讓這些畜生投不到人胎,死在角落裡也沒人在意。
廖玉書感受著身體的擠壓、變形帶來的碾壓般的劇痛,此時才想起那天被他用傘捅死的那隻貓……好像就是有著黑色的皮毛……
因為那時他打了一把黑傘,所以才能隱約回想起來。
他以前乾過太多次,也從來沒把那些被他虐殺的小生命放在心上,畜生而已,什麽樣子、是貓還是狗他完全不在乎。
但今天他才在劇痛裡想起來,那隻貓……市場攤位上的貓屍……那把黑傘……
他的對應物是那把黑傘!他曾經在日用品售賣區見過那把黑傘,那裡只有那一把黑色的直柄長傘。
但太晚了,他的身體畸變成的一團血肉模糊的貓躍上老太太的膝蓋,重新團成一團,發出了輕輕的喵聲。
下一刻,老太太消失不見,只剩下空蕩蕩的躺椅上的一團爛肉。
503室內,白安歌突然停下手中的畫筆,笑了笑,從調色盤中多蘸了一抹紅色,重重壓在已經覆蓋了一層顏料的畫紙上。
……
稍早一些,謝今夕和穆塔進入百貨商場後,慣例在主管那裡簽到。
主管的臉色發青,像是剛從冰櫃裡出來的凍屍,她質問道:“第十一家店鋪為什麽缺了兩個塑料模特,是不是你們兩個偷走了?”
穆塔將簽完到的冊子遞給主管,謝今夕則道:“哦?我們為什麽要偷那個?也許是塑料模特自己走出去了也不一定……”
“一沒有動機二沒有證據,您可不要亂說話。再說,丟了東西為什麽不找保安而要來質問我們呢,我們的工作可不包括這些。”
謝今夕頓了頓,刻意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哦,我忘了,保安早就沒了,您又沒聘請新的,這就難辦了。”
主管克制不住自己身上的惡意,氣得都比剛剛更有活人氣息了,她正要說什麽,謝今夕卻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示意主管閉嘴。
隨後謝今夕笑了笑,道:“不過您別急,沒準過不了多久,那兩個塑料模特就自己走回來了,這也不一定。”
說完謝今夕就沒再理主管,和穆塔一起越過她直奔櫥窗而去。
主管看著他們兩個的背影,卻著實沒什麽理由發難。
一夜過去,百貨商場的一切都恢復了原樣,仿佛昨晚的事根本沒發生過一樣,連櫥窗內連被血液染紅的地磚縫都恢復了乾淨整潔。
所有塑料模特都回到了以前的位置,絕大部分的塑料外殼都恢復了正常,不再有破損的痕跡,隻除了一個——與謝今夕對應的那個塑料模特。
其他塑料模特能恢復是因為內部填充著屍體又有怨魂附著,與百貨商場關系緊密,它們可以自動修複破損的痕跡,但和謝今夕對應的那個塑料模特內部隻填充著血液、並沒有附著怨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