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良俊心跳如擂鼓,留給他的選擇不多。
如果他不探查山叔的狀態, 直接以木屋為掩體向著村子的方向跑, 他一動山叔就能聽見腳步聲, 而這棟木屋在村子邊緣、緊鄰森林, 離村子裡別的房屋還有一段距離,也就是他要暴露在毫無掩體的情況下跑出一段距離。這段空檔絕對夠聽見腳步聲的山叔跑出來, 瞄準並射擊了。
但如果探頭確認山叔的狀態, 如果他有槍。他也可能正在窗口架槍等著他探頭, 一探頭也許會被一槍爆頭。
如果不直接往村子那邊跑,那他可以先跑入近在咫尺的森林, 依靠樹木的掩護,貼著村子迂回一小段距離再回到村子。但問題在於,森林裡還不知道有什麽,萬一一踏入就被厲鬼視為想逃跑而被殺掉了呢?
直接往村子跑、探頭確認情況、往森林跑迂回回到村子,三個選項各有風險,但這都是建立在山叔真的有槍的情況下。
等等, 他剛剛聽見了槍械上膛聲, 但可並沒有親眼看到山叔端著槍走進來。
如果山叔是最後一批死去的村民, 那也至少是七年前的事。
一把槍, 無人護理,在山野裡放了七年, 那還能用嗎?
再說山叔他們已經是鬼怪了,鬼怪還能用□□嗎?
那到底……
陳良俊知道他必須立刻做出選擇,目前他和山叔正處於僵持狀態, 但這種僵持狀態隨時可能被打破,如果是被山叔打破,他連有限的選擇都選不了了。
最終,陳良俊咬了咬牙,決定試探著往窗口那邊看一眼,必須確認山叔的位置和狀況,只要反應夠快他還是能躲過的,況且……陳良俊心中也有幾分把握。
就賭山叔有沒有槍、賭那把槍還能不能用!
陳良俊下定決心,猛地探出頭,他本是打算探頭看一眼便立刻縮回身,但他看得這一眼,卻讓他僵立當場。
好消息是,山叔似乎真的沒有槍,那聲上膛聲也許只是模擬出來嚇唬他的。
壞消息是……山叔也正從窗口側彎腰探出頭來,陳良俊正好與他四目相對。
但這位山叔,此刻臉色慘白、面目扭曲,與他四目相對那一刻,他緩緩、緩緩裂開嘴,露出裡面密密麻麻的黑色利齒。
不僅如此,他的探出來的腰還在不斷拉長、不斷拉長,如果橡皮泥一般抻出來長長一段,正向著陳良俊靠近。
陳良俊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山叔現在明顯是怨鬼的狀態,他立刻轉身便跑。
該死……跑,他又能跑到哪裡去……
他到底是怎麽扣動了山叔向暴露出怨鬼這一面的扳機?
陳良俊腦中飛速運轉,肯定是因為那塊手表,結合昨晚謝今夕拿到遺書遇鬼的事,難道是因為接觸了鬼生前留下的最後遺物才會引來對應的怨鬼追殺?
但這塊表明明是女式手表,怎麽也不應該出現在深山獵人木屋裡。
難道……
陳良俊心中有了個猜測,他已經能感覺到背後傳來的惡寒。
他不知道這隻怨鬼有沒有瞬移的能力,但他也明白距離對於怨鬼來說不是什麽問題。
他沒有猶豫的時間!
陳良俊咬了咬牙,頭也不回,拚命壓榨自己的身體,向著臨近的森林跑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
當他衝進森林那一刻,那接近他後背的惡寒消失了。
陳良俊止不住身體的衝勢,踉蹌兩下向前撲倒,然後他在地上滾了半圈驟然轉身看向身後。
果然……
那慘白的惡鬼停在森林之外,濃霧籠罩著他的身影,注視著他的那雙眼中充滿了怨毒的、瘋狂的惡意。
那惡意明明散發著陰寒,卻讓陳良俊如同觸碰到烙鐵一般,感受到了熾熱的痛苦。
它果然進不來森林,因為他手中那塊表,那塊女式手表。
陳良俊卻沒有松一口氣,他知道這隻山叔停了下來,不意味著他安全了,隻意味著他更加危險了。
因為那塊表。
陳良俊一直在思考山叔家的那個箱子裡,怎麽會有女款手表。
山叔看起來應該和當年的陰魂祭禮關系不大,畢竟賣人的是羅老伯、中間人是王拐子、買人的是豐家父母,山叔按照邏輯來說沒有什麽可能得到這塊女款表。
山叔又和豐家沒有太多往來,也不可能從豐家買到那塊表,豐家巴不得銷毀所有證據,怎麽會把女表賣給外人。
唯一可能是王拐子把人綁到三鎖村時,他從王拐子那裡買到的,或者王拐子為了收買山叔主動給他的。
但……山叔是最熟悉三鎖村周邊森林的獵人,還有一個可能不是嗎?
有沒有可能是那個女學生找到空隙在陰魂前逃出來,逃進了森林裡,正好被木屋中的獵人山叔發展。
山叔拿槍追了上去,綁回了女學生,然後親手……從女學生的手上扒下來這塊表?
陳良俊想到此處,毫不猶豫跑進了森林裡。
因為他其實為沒有別的選擇了,要麽往村子跑,很可能被山叔追上,人怎麽可能跑得過鬼;要麽就往相反方向森林跑,賭一把山叔不敢再進入森林。
因為……如今的女學生成了鬼嫁娘,遺物如果有可能引來鬼魂的話……鬼嫁娘很可能會出現。
而這片他曾經最為熟悉的森林,因為他曾經犯下的罪孽,或許會成為它最恐懼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