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左手中,卻拿著一張謝今夕眼熟的紅色請柬。
心臟,生命的發動機, 從胎中形成那刻起就一直跳動著, 不會停歇, 因為它一旦停止跳動一段時間, 就意味著生命結。
因為很少有人有機會親眼目睹一顆暴露於體外的、還在跳動的心臟。
謝今夕的目光不自覺被那顆心臟吸引著,同時他也感到自己胸腔內那顆心臟跳動的速度好像在略微加快。
本來他的心臟心臟血咒已經半凝固, 跳動速度也要略慢於正常水準,但此刻卻在慢慢和這兩顆心臟趨向於同一頻率。
那兩顆心臟跳動,謝今夕胸膛中的心臟便躍動一次。
謝今夕意識到後本想移開視線, 但他卻發現那兩顆心臟跳動時還在不斷向外泵出血液。
那些血液從他們身上滑落,流到地上後匯聚在一起。
謝今夕很快意識到,這些血在慢慢組成一些文字。
謝今夕心跳快於平常,心慌的感覺讓他覺得極其不舒服,心跳成了不斷敲擊胸膛這個大鼓的槌,每一聲都能讓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在隨之振動。
不僅是心慌了,心臟開始出現不堪負荷的絞痛。
謝今夕的手抓住胸口的衣服不自覺收緊,但他依舊盯著地上那些血液漸漸組成的文字。
堅持……再堅持一下,再……
第一個字,可……
可憐……
可憐天下父母心!
那七個血字刀劈一般砍進謝今夕的腦海中,他一邊想要挪開視線減輕心臟處傳來的絞痛,一邊思考著這七個字。
可憐天下父母心,是說豐老爺和豐夫人為了兒子,葬送整個三鎖村嗎?
但他們兩人現在的狀態可不像是“可憐”的意思,自己的手中握著自己的心臟,這簡直像是兩人親手把自己的心挖出來了一樣。
謝今夕艱難將自己的視線從那行血字上移開,但就在他移開的那一瞬間,椅子上的豐老爺突然開口:“你為什麽會在這裡?”
謝今夕驟然將視線移回他們身上,剛想說些什麽,豐老夫人便接口道:“你想要來找牌位和族譜。”
話音剛落,他們兩人那原本毫無表情的、慘白的臉漸漸浮現出猙獰的神色,祠堂內乍然陰冷下來。
謝今夕放棄了試圖說什麽,他環視一圈,在左側看到了一扇門,毫不猶豫衝過去想要開門。
穆塔不在他身上,如果此時陷入共感就沒人能打斷這個過程,他很容易被拖入死亡階段,暫時還不能讓這兩鬼接觸到他。
進來的正門出不去了,但側門呢?
謝今夕趁豐老爺和豐老夫人還坐在椅子上時,幾步衝到側門邊,伸手一拉……
還好,側門沒鎖能走。
謝今夕剛衝進側門,便聽到了身後的咆哮聲:“我們不會讓你拿到族譜的!”
謝今夕能感到背後陰風陣陣,他也不知道他現在在的這個地方到底是側廂房還是耳房,但這個房間前面居然還有一扇門。
謝今夕衝到那扇門前,再一次拉開門衝了進去。
……
穆塔看了眼禁閉的祠堂大門,又回頭看了眼除他以外無人存在的正廳,不由得皺起眉頭。
麻煩了,他居然被從謝今夕身上抽離出來。
這個祠堂……
穆塔望著眼前的神龕,神龕上供奉著一排排的牌位,但那上面沒有字,仔細觀察能發現前幾排和最後幾塊牌位的區別。
除去牌位外,正廳內還排列著三口烏木棺材,三口棺前方擺放著供桌,但供桌上沒有擺放任何瓜果祭品,反而擺放著火盆和一遝紙錢,火盆內沒有燃火。
穆塔靠近之後,看到了火盆內沉積的灰燼。
他伸手懸在灰燼上方試探了一下,發現其內已經沒有余溫了。
穆塔猜測這三口棺材置於此處是在停靈,裡面很可能放的就是羅老伯、無因道長和他徒弟三個人的屍體。
謝今夕問過,在停靈時會日日燒紙錢祭奠,但供桌上的火盆已經涼透了,也就是說至少有一段時間沒有燒紙錢了。
穆塔將正廳內看了一遍,最終將目標定在了神龕,他們要的是族譜。
現在他們會分開,也許是空間上的異常,而正廳內有意義、有價值且有可能引發這種異常的,便是眼前擺放著牌位的神龕了,族譜應該也在那裡。
穆塔剛一走進神龕,那三口棺材的棺蓋便發出“咚”的一聲響,像是其內有什麽東西在重重撞上了棺蓋。
穆塔沒回頭,依舊快速向著神龕靠近,然而他背後的棺材傳出了“哢哢哢”的聲音……像是棺蓋緩緩打開。
穆塔不得不回頭,棺材、屍體,他早就不是第一次見了,哪怕是羅老伯那種被開膛破肚、切生肉片的死法,都不能引起他太多情緒。
但此刻,撞入他眼中的、棺材中躺著三具屍體,並不是他以為的羅老伯、無因道長和徒弟,而是謝今夕。
第一口棺材裡的謝今夕被從中剖開,內髒被獨立完整地取出妥帖地擺在身邊,其他地方的肉被片得極薄、像擺放生魚片一樣展開貼在棺材內壁,更恐怖的是他的臉……他的眼珠是被挖出後重新塞回眼眶中的,渾濁、圓鼓的眼睛配合扭曲的臉部肌肉,組合成了一副滿含恐懼與怨恨的猙獰面容。
第二口棺材裡的謝今夕身體被鈍器砸得血肉模糊,像有人用錘子一寸寸砸過、椿成肉醬一般,他大睜著雙眼,眼角和嘴角開裂流下一道猩紅的血,神色凝固在了痛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