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過譽了,”蘇岑全然不在意柳珵話裡帶刺,接著道:“只是柳相不覺得這案子熟悉嗎?說來湊巧,當年死的那個叫田平之,與柳相剛好是同一期的舉人。”
柳珵一拂袖子,“每屆科考那麽多人,我怎麽會都記得?”
“是,田平之這樣的小人物柳相不記得也正常,”蘇岑衝人一笑,“那柳相還記得當年科考策論的題目嗎?”
第31章 暴雨
看清柳珵臉上那一刹那的遲疑,蘇岑就知道自己又猜對了。關系自己一世仕途的策論,別說題目,就是讓他全文一字不差地背下來他都沒問題,可柳珵卻猶豫了,所以在禮部存檔中沒發現柳珵當年的科考試題也並非偶然。
柳珵停了腳步凝眉盯著蘇岑,“你懷疑是我殺了田平之?”
“下官不敢,只是這案子有些地方跟柳相有些牽連,我也只是想抽絲剝繭,早日為柳相洗脫嫌疑。”蘇岑低眉順目,倒真像副溫良無害的樣子……若不是這樣這人剛剛狠狠咬了他一口的話。
“下官聽聞柳相有位小舅子名曰吳德水,是東市的門吏,經查實案發當夜是吳德水給凶手開的市門,隨後被人灌酒嗆死在歸義坊裡,柳相可知道這件事?”
柳珵起身欲走,“那不過是我下面妾的一個哥哥,我與他素無往來,他死了乾我什麽事?”
蘇岑立時跟了上去,“可是當日嗆死他的那酒是廬州貢酒黃壚燒,試問他一個門吏,如何能喝到宮裡的貢酒?”
“家裡賤內平日裡拿些東西接應娘家人,我從來不過問這些。”
蘇岑神色一凜,“我們抓到了一個挑唆田老伯作案的黑衣人,那人供出柳相是當年殺害田平之的凶手,柳相又作何解釋?”
柳珵步子一頓,冷冷掃過來一個目光,淬著毒好像要把蘇岑釘死在這龍尾道上。末了冷冷一笑,“看來當日以反對黨爭奪魁的蘇才子如今也站好隊了。”
蘇岑淡淡回道:“我站不站隊,破案講究的都是真憑實據。”
“那我倒是要問一問蘇大人,你這案子是誰跟你查的?黑衣人現在何處?是你親自提審的還是別人的一面之詞?蘇大人別忘了,當年科考的時候我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仕子,我是有通天的本事能從號舍裡出來殺人,事後還有人幫我掩蓋痕跡?”
“……”蘇岑愣在原地。
當日歸義坊吳德水的住處是祁林隨他去查的,也是祁林通過酒壇和被褥把線索引到了柳珵身上。黑衣人被關在興慶宮的地牢裡,消息是曲伶兒給他傳出來的,但據說當時人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有沒有可能早已被人嚴刑篡改了口供?
柳珵在蘇岑臉上拍了拍,“別被別人平白無故利用了還自以為是,火中取栗最後疼的可是自己。”
等人都走遠了蘇岑才慢慢回過神來,指尖冰涼,竟帶著些微顫抖。放目遠眺,密布的陰雲從東邊爬上來,漫過了興慶宮花萼相輝樓的樓頂,眼看著就是一場大雨傾至。
蘇岑總算是在大雨到來前回到了蘇宅,前腳剛進了門,一聲悶雷伴著暴雨傾盆而下。
蘇岑心道一聲好險,還沒等緩口氣,只聽院門輕響,一人執著一把天青帛傘來到進前,傘面上挑露出一雙淺淡的眸子。
曲伶兒聽見門響打著呵欠從裡屋出來,邊走邊問:“蘇哥哥,面聖面的可還順利?那小皇帝……”看清來人整個人一怔,下一瞬如受驚的貓倉皇又躥回裡屋,生怕祁林是來逮他回那個地牢去的。
祁林余光瞥了瞥裡間,平淡地對蘇岑道:“爺要見你。”
該躲的還是躲不去,蘇岑心裡暗自歎了口氣,道:“那勞祁侍衛等我換一身衣服。”
蘇岑回了自己臥房,留下曲伶兒和祁林在房裡面面相覷,曲伶兒渾身不自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後想著這人不能得罪,得罪了他以後準沒好果子吃,於是抄起一塊帕子湊上前去,笑嘻嘻幫人擦了擦臉上的水,“祁哥哥,冤家宜解不宜結,你看你家主子這麽喜歡我家蘇哥哥,咱們這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總這麽僵著也不好不是?”
祁林伸手抓住那隻蔥白腕子,曲伶兒急急後撤,奈何早已被人拿得徹底,祁林冷冷盯著那張失措的臉,“狼崽子?小雜種?”
曲伶兒心道這人好生記仇,當日在牢裡罵他的那些他竟然全都記得,急忙討好地笑著道:“哪能啊?祁哥哥定是聽錯了,那晚祁哥哥還抱了我一夜呢,我對祁哥哥只有傾佩敬仰之情,怎麽會罵你呢?”
祁林另一隻手慢慢湊上去,曲伶兒心下一驚,這是要卸他手腕?還是斷他幾根指骨?
只見人輕輕捏住他手裡的方帕,“我自己來。”
“哈哈哈……好。”曲伶兒悻悻地收了手。
蘇岑剛好換了一身常服出來,曲伶兒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氣。
祁林站起來,順手把方帕往懷裡一揣,“走吧。”
曲伶兒跟著送到門外,狠狠瞪了祁林背影一眼,臨走還順他一塊帕子,可恨至極!
一路無話,蘇岑知道自己在小天子面前說的那一席話肯定瞞不過李釋,也知道李釋下著大雨也要把他叫過去定然是要興師問罪,心裡委婉周桓的法子想了一堆,最後決定還是坦誠以待吧。畢竟是他先答應李釋不碰那個案子在先,失信在他也不怪李釋會生氣。不過幾次接觸下來,李釋也不是完全不講情理的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他不信李釋真能把他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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