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樓上一人飛身而下,直直衝著那小倌過去。
小倌側身一閃,避開有力一擊,緊貼著打來的一拳身影詭異地閃到那人身後。但追來那人卻也不是吃素的,電光火石間利刃出鞘,劍柄向後一抵,重重頂在那小倌腰上。
小倌吃痛地皺了下眉,好在反應依舊迅速,在劍鋒掃來之際急急後退,心下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余光一撇,一個側身閃到蘇岑身後。
正在一心品茶的蘇岑下一瞬脖子一涼就抵了利刃邊緣上。
蘇岑:“……”
“讓開!”那持劍人冷冷道。
他當然想讓開,若不是腰間也抵著一柄暗箭的話。
他今日出門定然沒看黃歷,如若不然如今應該在家沐浴焚香齋戒一日。
只見身後小倌還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嬌聲道:“公子救我!”
蘇岑斜睨了一眼緊貼著自己脖子的利刃,小心翼翼用指腹推開了幾寸,這才仔細打量了一眼眼前人,身高足有八尺,眸光淺淡帶著琥珀色澤,一身侍衛打扮,身上的凜然氣息讓蘇岑不由吞了口唾沫,小心道:“這位兄台,有話好好說,動刀動槍傷了無辜就不好了。”
阿福這才回過神來,上前一步剛待理論,被人一個眼神嚇退回去。
侍衛冷聲道:“這人刺殺我家主子,把人交出來。”
小倌從蘇岑背後探頭出來辯道:“明明是你家主子光天化日對人家欲行不軌,惱羞成怒還想殺人滅口,大家給評評理,這長安城裡還有沒有王法了?”
鑒於這小倌方才在樓下走了一遭,那臉蛋身材也都是有目共睹的,眾人紛紛就信了這小倌的話,不敢大聲言語卻都私底下小聲對著那侍衛指指點點起來。
那小倌越過蘇岑對那侍衛挑眉一笑,說不出的風情卻隻換來一個眼刀。
蘇岑借機往樓上看了一眼,那人依舊隱在幔帳後頭,不動如山端著一隻杯盞,雖看不詳細,卻還是覺得那人像在看著他。他甚至能從那影影綽綽的身形中讀出一抹饒有趣味的笑意來。
一股無名火無由而起,蘇岑收回視線,原本隻想著盡快脫身,卻突然梗著脖子上前一步:“你道他要暗殺你主子,他卻道是你們欲對他施暴,沒搞明白怎麽回事之前,人我不會交給你。”
小倌一愣,悄悄收了手裡的暗箭。
阿福卻暗叫一聲糟了,東市這邊因毗鄰皇城“三大內”,住的多是些達官顯貴,房頂掉片瓦都能砸死好幾個當官的,更何況這人一看就不是什麽等閑人家,樓上那位主子指不定是什麽大人物,忙在後頭扯了扯蘇岑衣袖,卻被人一甩手掙脫開來。
蘇岑接著道:“你道他行刺你家主子,那他與你家主子何仇何怨?是投毒還是暗殺?凶器何在?有何證據?”
“凶器是寸長的鋼針,射入房頂沒了蹤跡,至於何仇何怨,”侍衛眼神一眯:“抓回去審了自然就知道了。”
“那也就是說你沒有證據,”蘇岑挑唇一笑,“人若讓你帶回去了,那我們怎麽知道你們會不會把人糟踐完了再屈打成招,到時候是非黑白還不是全憑你們一張嘴,他有冤屈向誰申去?”
眾人紛紛稱是,小倌在人身後忙不迭點頭。
侍衛冷眼一掃,周遭瞬間沒了言語,沉聲道:“這人身上應該還有發射暗器的機栝,扒了他的衣裳一看便知。”
蘇岑一愣,回頭看了那小倌一眼,只見人一副惹人憐的模樣,拿袖口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大家夥兒看看,這人竟還想光天白日扒人家衣裳,我雖不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也斷沒有任憑你們這麽侮辱的道理!”
侍衛不為所動:“要麽扒衣裳,要麽人我帶走。”
那小倌求助地看了蘇岑一眼。
蘇岑暗自歎了口氣,東西這人肯定還帶在身上,被搜出來只怕難逃一劫,心想自己這是跟著上了賊船了,無奈回頭道:“這人方才我已經驗過了,身上沒東西,”再掃一眼周遭的人:“你若信不過我,這裡好些人都替你驗過了,那些方才動手動腳的兄台們麻煩出來做個證,可曾摸到這人身上有什麽機栝?”
幾個人搖了搖頭,一想這便是承認了自己是個浪蕩子又紛紛不動了。
但就方才那幾個已然夠了,蘇岑笑道:“你看,我們都說沒有,你若還是不信硬要扒人衣裳,難免惹人遐思,莫不是覺得自己主子沒能得手便先讓人睹上一眼為快罷?”
那侍衛劍眉一橫:“放肆!”
“祁林。”
一聲低沉嗓音自樓上傳來,如一壇陳釀打翻在濃濃夜色裡。
蘇岑循著聲音仰頭看過去,只見一人著一身浮光暗紋雲錦自樓上背著手下來,步子穩健,周身說不出的氣度,難怪方才隔著一層紗幔都讓人難以忽視。
那侍衛畢恭畢敬拱手退至一旁。
蘇岑覺得自己脖子有些僵硬,心跳沒由來快了幾分。方才對著那侍衛就已有了壓迫感,這人只是吐了兩個字周遭瞬間寂靜,與生俱來帶著一股逼人的氣勢,蘇岑隻覺喉頭翻滾,竟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好在那人也只是看了蘇岑一眼,道一聲:“走了,”留下滯愣的眾人緩緩離去。
蘇岑緊跟著回頭,只見那人在門口頓了一頓,有意無意掃了他一眼,那雙眼睛深不見底,但蘇岑還是從其中讀出了那點嘲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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