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言重了,當日救伶兒的是蘇公子,能有幸結識伶兒才是我之幸事,”祁林的目光輕輕落在曲伶兒單薄的背影上,“說起照顧,平日裡倒是伶兒照顧我多些,這次又是他舍身救我,這些情義我都記得。”
曲伶兒心裡冷笑,好男兒大丈夫,是不會讓你以身相許的。
韓琪目光一眯:“我聽韓書說,你當初差點殺了伶兒。”
“我這條命是伶兒的,伶兒要取,我決無一句疑議。”祁林一撩長袍屈膝跪下,“這次前輩肯出手救我們我感激萬分,日後若有差遣我們兄弟也義無反顧,我這些弟兄們都是粗人,有不周到的地方前輩還望見諒,若是覺得我們礙了前輩的清淨,那我們明日就另尋地方搬出去,還望前輩不要遷怒於伶兒。”
韓琪良久之後輕歎了口氣,“我不是怪伶兒,也不後悔當初救你們,我閉門不出只是氣自己,背叛前主是為不忠,置萬民於水火是為不義,這些年來李晟對那場宮變一直放不下,生成這副陰鷙偏激的性子,我有負崇德太子所托,碌碌一生,身無一物,實在是沒臉見人了。”
“爹……”韓書嗔怪一句。
曲伶兒低頭咬了咬唇,“是我讓師父為難了。”
“好了好了,”韓琪擺擺手,“事已至此,咱們說說正事,伶兒,外面現在怎麽樣了?”
曲伶兒抬頭抿了抿唇,“楚太后一死,長安城裡徹底亂了,好些人都收拾行囊準備南遷了,據說李晟在境外還勾結了突厥和吐蕃,就等著從小天子那裡奪了權,就引夷族入關大肆搶掠。”
“暗門裡的死門一直埋伏在軍中,意圖挑起兩國爭端,讓暗門得以趁虛而入。但這些人都是極其隱蔽的,也只有李晟自己知道,所以他勾結了誰要幹什麽我不清楚,”韓琪道,“但就我對李晟的了解,他這個人猜忌心重,掌控力強,不會真正信任什麽人,更不會與人平分枕榻,所以引夷族入關什麽的應該只是以訛傳訛。”
祁林點頭,“李晟好不容易把權利都握在自己手裡,不會輕易引狼入室。”
“你們那位主子呢?就真的撒手不管了?”
祁林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韓琪隻當祁林還是有所隱瞞,卻見祁林誠懇地直視著他又說了一遍,“我是真的不知道,炸興慶宮本不在我們的計劃之中,我們事先一點兒消息也沒得到,所以他們這一走誰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裡。”
“這麽多天以來他也沒聯系你們?”
“或許爺是刻意不想讓人找到吧,”祁林輕輕垂眸,“他做了這麽些年的攝政王,外人看來高高在上,我卻知道這些年來他一直憂勞國事,內有內憂,外有外患,他靠一己之力支撐住這個岌岌可危的朝局,或許是累了吧。如今總算是能休息一下,所以不想有人打攪。”
“他倒是心大,”韓琪輕笑了一聲,“不過楚太后一死,他的清閑日子只怕也到頭了。還缺一個契機。”
祁林抬頭:“什麽契機?”
“當然是名正言順回來的契機,不然回來了也是欽犯,進不了長安城就被李晟就地正法了。”
祁林問:“怎麽找到這個契機?”
“他能這麽心安理得地待在外頭,想必是早有安排,咱們就不用操心了,”說的多了,韓琪有些疲累地閉上眼睛,“你該操心的是你們那個剛沒了娘的小天子能不能撐到那個契機出現。”
說到這裡,祁林反倒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我相信陛下。”
第228章 百態
話已至此,韓琪也不欲多說了,闔上眸子閉目養神,韓書看出了自家父親的送客之意,起身做了個手勢,“時辰不早了,家父還沒用飯呢,兩位請便,我就不送了。”
祁林起身告辭,剛到門口隻覺得身後有什麽破風而來,急忙側身,隨著“鐺”的一聲輕響,一截筷子齊根楔進門框裡,筷子頭從外面穿出來,隨著震顫嗡嗡作響。
祁林回頭看過去,只見韓琪依舊是那副神色倦怠的樣子,目光看著窗外一截殘枝,話卻是對他說的,“之前的事伶兒不放在心上,我也就不跟你計較了,可你不能欺負他沒有依靠,我把伶兒養大,也算他半個父母,日後他若是再受一丁點委屈,我這個當師父的第一個不答應。”
曲伶兒背著人狠狠咬了下唇,他以為自己藏的夠好了,不曾想,那麽一點小情緒還是被師父捕捉到了。
祁林看了眼曲伶兒,回頭衝韓琪認真一揖:“晚輩記住了。”
從韓琪房裡出來,祁林打頭,曲伶兒又磨嘰了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出來,關門關了半晌,又對著門作面壁思過狀,就是不肯回過頭來。
他不回頭,祁林也不走,兩個人像是僵持住了,誰也不肯先動一動。
半晌還是曲伶兒先繳了械回過頭來,“你不去前頭吃飯嗎?”
祁林搖搖頭,“我不餓。”
“不好吃就直說,”曲伶兒撇撇嘴,特地繞了個大圈子從祁林身邊繞過去,“我知道你現在是沒得選,且擔待著吧,等王爺和蘇哥哥回來了,自然能回去吃香的喝辣的了。”
祁林在曲伶兒與他錯肩之時拉了人一把,“我怎麽覺得你今天不太對勁。”
敢情這人還不知道到底哪裡出了問題,曲伶兒一腔怨懟無處發泄,他沒有蘇岑的好口才,不知道怎麽才能把“因為你昨晚沒上我,所以我覺得你不愛我了”這種話說的理直氣順,最後也只能狠狠咬了咬牙,使勁把手抽出來,一甩袖子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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