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為什麽在永隆初年太宗皇帝大興牢獄,批捕當年跟著崇德太子的那些門客,以及任何說他皇位不正的人,上至前朝重臣,下至黎民百姓,無一幸免。
崇德太子這四個字也就成了禁忌之言。
如今在這裡的朝臣們大都沒經歷過那場宮變,但卻依舊談虎色變,一個個面如紙色,有大膽的也隻敢喃喃道:“你是說……”
蘇岑回頭看著陸遜,一字一頓道:“這位,也就是當年在那場宮變裡唯一幸存下來的崇德太子的血親,崇德太子之子——李晟。”
所有人愣在原地,被驚的呆若木雞,就連被按壓在地一直奮力掙扎的崔皓也頓了頓。
蘇岑看著陸遜,或者說是李晟,道:“之前在陸家莊我留意過你大宅子的布局,都是仿照太極宮所建。太極宮曾被作為前朝的主宮,所以一開始我以為你是前朝的人。可是我忘了,太極宮還是東宮所在,是崇德太子曾經的寢宮,你在那裡生活了多久?五年?還是六年?”
“是八年零七個月,”李晟微微仰頭,像是回憶了一番當年的情形,輕歎了口氣,“當年父王被欽點為太子,我們舉家從豫王府搬進了太極宮,好輝煌氣派的地方啊,怎麽走都走不到頭的樣子,在我當時看來,那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地方。”
李晟抬頭看了看坐在殿上的李釋,輕輕笑了笑,“你還記得嗎?當年我還帶你們玩過,阿欒最喜歡跟在我後頭當跟屁蟲,‘皇兄皇兄’叫的煩死了,你卻從小就是個心口不一的人,明明想跟我們一起玩,卻非要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拿著本書忸怩作態。”
阿欒就是先帝的乳名,這也就是為什麽先帝對他這麽信任的原因,這是他的大哥哥,是與他有一定血緣關系的人。
李釋平靜地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蘇岑輕輕抿了抿唇,李釋雖說也是皇族血脈,但母妃走得早,他又不是巧言令色的孩子,在太宗皇帝那裡自然不得寵。皇族的孩子們排擠他、不帶他玩只怕早就是家常便飯,受的打擊多了,自然也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所以才養成了這幅喜怒不形於色的脾性。
“還是這麽口是心非。”李晟對李釋的回答置之一笑,接著道:“當年宮變的時候,我正跟阿欒在禦花園裡捉迷藏,宮裡的人掘地三尺都找不到我,他們怎麽會想到,是他們即將要供奉的新主子把我藏起來了。李彧害死了我父王,他兒子卻救了我,你說這是不是就叫‘因果輪回,報應不爽’?哈哈哈哈……”
李晟的笑聲在大殿上來回回蕩,卻聽的人心裡越發發寒。李晟笑著問:“你們不妨再猜猜,當年我被送出宮去,宮外接應我的又是誰?”
蘇岑沉聲道:“是寧太傅。”
“沒錯!就是你們德高望重的太傅大人!”李晟哈哈一笑,“當年寧羿只是一個小小的翰林院編修,因為編錯了頁碼被學士呵責,是我父王為他求了情這件事才壓下去。後來永隆宮變,寧羿因為官職太小被忽略而躲過一劫,他念及父王恩德收留了我,等風頭過來才將我送出城去。”
傳說當年太宗皇帝對這個崇德太子的後人諱莫如深,幾番秘密追捕,甚至追查到了關外,不曾想人就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待著。
蘇岑替李晟補充完整,“你出城後與先帝卻一直沒斷了聯系,直到太宗皇帝大限將至,你借機慫恿先帝奪嫡,實際上卻是暗中組織自己的勢力,意圖謀反!”
“我當初不殺你是對的,”李晟提唇笑了笑,“你當真很聰明,也很大膽。但暗門並不是要謀反,暗門由先帝創立,也只聽從先帝一個人的命令,自始至終就沒有過二心。先帝崩後,我們原意是要繼續聽從聖上調遣,但天子太小,王爺又在朝堂上一手遮天,對暗門圍追堵截,我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自保。”
蘇岑恨恨地咬了咬牙,這李晟好陰險的一招,這一席話就是要把李釋跟先帝擺在對立面上,營造一種李釋因為被奪嫡之後懷恨在心、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假象。冷冷道:“那你們勾結突厥也是為了自保?籠絡官鹽也是為了自保?劫取官銀致使徐州上萬百姓流離失所也是為了自保嗎?!”
李晟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是。”
蘇岑一口牙咬碎咽回肚子裡,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還要再說,卻被人出聲打斷了。
“你接著往下說吧。”李釋道,“五個凶手,還有一個呢?”
蘇岑回過神來看著殿上,對著李釋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看了足有幾個彈指,才輕聲道:“這最後一個凶手,是王爺你。”
第202章 謝罪
滿庭的大臣們雙腿一軟,眼前一黑,險些都要厥過去了。從柳相,到先帝,再到崇德後人,現在還要扯上一手遮天的寧親王,這蘇岑當真是覺得一條命不夠折騰嗎?!
隻李晟銜著一抹詭異的笑饒有趣味地打量著身前那個筆挺的背影。
小天子臉色也已經慘白,顫巍巍問:“蘇,蘇岑,你之前不是還說受降城之事是有人操控,那皇叔不該是受害者嗎?怎麽還成了凶手了?”
蘇岑靜靜抬頭看著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面依舊平靜無波,像是對這一切都早已經了然於心了。
蘇岑在朝堂之上字正腔圓道:“王爺對田平之的死確實不知情,只是他的一個決定最終促成了這場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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